章懿把苏墨拉开,自己同方梅握了一下手。
随后,冯钦掏了张纸巾递给他。
章懿潦草地擦了擦手,转头看向方梅。
“为什么你说,看到苏墨真是太好了?”章懿低声问。
苏墨却没心思在意这个,而是转头看向厨房门口的薛午。
薛午已经脱下了围裙,也放下了刀。
一见到苏墨和章懿,他二话不说走过来,对着他们跪了下来。
一屋子老老少少都被他这个动作吓到了。
方梅连忙叫妹妹和她一同带着两位老人和两个孩子去房间。
章懿站在客厅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薛午。
他眉头紧锁,认为眼前这一幕匪夷所思。
尽管,他其实不是第一次见到别人向他下跪。
“薛先生,你这是做什么?”苏墨问了一句,走上前想要扶起薛午。
薛午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说:“苏先生,我们一家完了,完了啊,贺鸿才一死,我们跟他的案子永远都结不了案,真相是不是永远都要烂在土里了。”
章懿这才明白薛家人在担心什么,他后退一步,坐在一张椅子上,轻声感慨一句:“现代社会,普法栏目显然还需要再努力啊。”
苏墨说:“怎么会呢?法律上明确规定,如果被判定需要执行民事赔偿的人意外身故,将会以他所留下来的遗产承担赔偿。”
章懿在一旁点头,他老婆说的都对。
“可是据我所知,他留下来的遗产根本没多少——”薛午可怜巴巴地看向章懿,“贺鸿才为了建房子四处欠债,表面上很有钱,其实他的公司全都是空壳子,尤其是,冬城这笔款还没到账,他就死了……”
章懿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
为什么薛午一见到他就下跪,为什么方梅一见到苏墨就说看到了希望。
原来都是冲着他的钱,或者帮他们讨回公道的能力。
章懿看着苏墨若有所思。
他老婆早已经因为同情心泛滥,十分动容了。
怕不是下一秒,苏墨就会代替他答应薛午,重新做出买下冬城的决定。
*
苏墨被章懿看得有几分心慌。
他总觉得章懿看出了什么。
至少,已经在怀疑了。
章懿看向冯钦,冯钦马上掏出笔记本电脑,如此这般敲打一番。
他们接着开始咬耳朵,窃窃私语着什么。
苏墨站在薛午身旁,刚把薛午拉起来,扶他坐到椅子上。
他听得非常清楚,冯钦给出了一份财务报表,而章懿说了句:“行,我明白了。”
至于明白了什么,苏墨就算能读心,这时也完全读不到。
商人的心思深似海。
章懿重新站起身,高大修长地立在这个狭小的客厅里,头差点就要碰到天花板。
他面无表情地打量薛午,说:“薛先生以前也是出身名门,甚至在一年前都是过着不愁吃穿的生活,现在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别人都说人艰不拆,章懿却手起刀落,把薛午可怜的面子拆了个稀碎。
薛午涨红了脸,看上去像是又要哭了。
“我们家这块地也是百年基业,房子重建好几次,到我这一代确实丢了老祖宗的脸,我本来想着每个月收收房租,我和我老婆再去上个班,三代人都可以不愁吃穿了,但是谁想到会被贺鸿才骗呢。”薛午靠在椅子上抽泣着说。
章懿对薛午的哭诉倒不是太触动,他转头看向苏墨,低声问:“如果我让冬城那栋房子物归原主,薛家一家人回到过去的生活,是否能让你不再为他们担心?”
苏墨还没有开口,薛午反而激动起来了。
但他的反应和章懿所预计的不太一样。
他连连摆手,拼命摇头:“章总,冬城那种地方,我们怎么还敢回去呢?就算贺鸿才死了,但他的亲信都还活着,他们会任由我们回去正常地生活吗?我不敢,我不敢回去啊,章总。”
章懿垂着眼睛,无动于衷地略过薛午脸上的泪水。
“薛先生,莫非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懿心接手冬城,再把你应得的部分结算给你?”
不得不说,薛午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听到章懿这么说,薛午马上睁大了眼睛一脸期待。
章懿慢慢摇头:“但是你也知道,我们懿心集团虽然多年来都热衷于做慈善,但不清不楚的地盘我们绝对不会要。”
薛午面如土色,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里。
“因此,这些天我一直在让人暗中调查冬城以及贺鸿才的公司,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贺鸿才死了,”章懿接着说,“这可让我有些不好办啊。”
“章总,你需要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薛午语气焦急,“贺鸿才的死,可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遭到报应了!”
薛午就像在黑暗里雌伏许久,几乎就要丧失希望,这时好不容易见到了一簇微光,拼了命地想要把握住。
“报应?具体说一下。”章懿漫不经心地问。
“他骗了我们一家,让我们有家不能回,还打算把我们全家人都弄死,是有人出面帮了我们,我们才死里逃生的,后来遇到了苏先生——”薛午转头看向苏墨。
苏墨在一旁听得心跳一快。
他看到这里已经明白了,章懿之所以会想来了解薛家情况,应该是担心薛家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会给他带来危险。
但章懿一定没想到,薛家那个秘密和他也有些关系。
苏墨一直想知道究竟除了他之外还有谁在帮助薛家人,可他的秘密似乎也岌岌可危了。
如今薛午想要跟章懿进行等价交换,势必就要将他的秘密说出口。
苏墨已经在考虑是否要清除了这半小时里他们的记忆。
包括章懿的记忆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