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听到底下的动静,祁叙心底升起些许疑惑。
这么安静,实在是不符合她闹腾的性子。
要是纳兰初听到他这般想她,肯定会立刻反驳回去。
其实她在国公府与梦境中区别很大。在卫国公府,她是嫡女,自然要有国公府嫡女的威仪,按照规矩行事。虽然偶有叛逆,也得仔细着不能让旁人发觉。毕竟若她整出什么幺蛾子,丢的就是整个卫国公府的脸。在这里则不然,她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嫡女,只是一个小村姑,根本没人在意她的所言所行是否符合规矩。
她分明不是闹腾,只是被压抑得太久。
祁叙沉思片刻,决定还是转头看看。
他刚一转头,就对上一只毛茸茸的脑袋。
突然,他看到纳兰初脚下踩的木梯,脑中一闪,急忙道:“别踩。”
奈何还是晚了一步。
纳兰初一脚踩在那根断掉的横木上,身子一斜,连人带梯往屋下摔去。
好在祁叙眼疾手快,一手手勾住摇摇欲坠的楼梯,一手递给她。
“把手给我!”
纳兰初贴在梯子上,眼睛闭得紧紧的,连头发丝儿都不敢动一下。
“我怕!”她表情好像要哭出来似的,嘴死死抿着,全然没有了刚才爬梯子那般悠然自得。
祁叙在屋顶上都要气笑了。
现在知道怕了,刚才谁让她上来的?
“你不睁眼我就松手了。”说着,他真晃动了下梯子。
“等等!”纳兰初急忙摇头,然后极为艰难地睁开一只眼睛,过了好大会儿,又睁开另一只眼睛。
她鼓起十万分的勇气,把自己的手从梯子边缘扒拉下来,然后抓住他的手。
他的手冰凉,指节修长有力,攥住她的手把她拉上来。
纳兰初迟钝了片刻,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胳膊上立刻传来火辣辣的疼意。
很不巧,他拉的那只胳膊正是她来的路上摔的那只。纳兰初没抑制住,眼泪像掉了线的珠子簌簌而下。
祁叙从没见过女孩子哭,眼中划过一丝无措,但也想不出什么好话来安慰她,只能干看着。
“别哭了。”
他从口袋里掏了掏,翻出一块布,递到她眼前。纳兰初连看都没看,直接拿着就开始擦眼泪。何曾想她这眼泪就像流不尽似的,越擦越多。
“好辣。”纳兰初蹲在房梁上,眼眶通红,像只兔子。
祁叙扫了一眼他方才递过去的那块布,隐约想起:这东西似乎是买辣椒时,那摊贩扔给他的......”
对于她越擦越红的眼睛,他似乎有了答案。
就在他想要把布拿回来的时候,蹲在面前哭的少女突然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服,把眼睛努力睁得大大的。
她眼皮已经开始泛肿,鼻尖通红,看上去格外楚楚可怜。
“你帮我看一看,里面是不是进了灰?”
“不是。”他别过头。
是辣椒干的。
还没等纳兰初反应过来,祁叙拿过她手里的布,纵身一跃跳到地面上,朝屋里头走去。独留她一人坐在屋顶上,小小的眼睛写满了大大的无措。
他,他,他就这么走了?
也太绝情了!
她咬了咬唇,独自待在屋顶上,打算着什么时候眼睛不疼了她再下去。
她再也不来了!纳兰初恨恨地想。
祁叙自然不知道头顶上有个人正在一本正经地发誓,他打来一盆水,把帕子仔仔细细洗了一遍。
他重新爬上去,视线在她手臂上停留片刻,缓缓把帕子递给她。
纳兰初吸吸鼻子:“你不是走了?”
祁叙手一顿,鸦黑的羽睫垂落下来。
“没有。”
纳兰初接过帕子,贴在眼皮上。
帕子没有被完全拧干,清清凉凉的水流沿着眼皮流入眼睛,将灼热慢慢压下去。
趁着眨眼之际,纳兰初悄悄瞄了他一眼。
算了,看他还算诚恳,她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计较他给她有辣椒的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