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风声?
她一手拿着竹棍,一手拿着镰刀,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屋中间放着一张破木桌子,断了的桌腿被一块石头撑着,只能堪堪稳住。空气中萦绕着一股浓浓的腐败之气,刺鼻难闻。地上积了一层灰,墙上的蛛网挂满了水滴,很久都没有人踏足此地。
纳兰初缓缓往桌子后面走去。
祁叙靠在桌子后面,听她像做贼似的偷摸进来。
冰冷的目光望向手里的石头,然后面无表情收进怀里。
从她一推开门,他便认出了昨天是她救的他,却并未出声。
来找他无非是想看他死了没有,若是看他没死,便能趁此机会挟恩图报捞一笔油水。他也不愿用这样卑劣的心思探求旁人的目的,但如今却不得不如此。
脚步已至耳边,他走了出去。
纵使她目的不纯,但毕竟救了他一命。
纳兰初一见他便笑了,她快步走过去,步子轻快。
“原来你在这里。”
祁叙眸子寒凉,淡淡看着她。
除了警惕与提防便再无他物。
纳兰初抿了抿唇,但随即脸上又挂起笑。
他许是过去受过什么伤才会如此戒备,娘说过,不要未知他人苦,莫要他人善。她只管救了他,自己问心无愧便好。
纳兰初从怀里拿出还温热的馒头,又从背篓里面拎出棉袄,抖抖上面的雪。
“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还是热的呢,你趁热吃。”
面前的少女似乎没有察觉他的疏离,仍旧笑靥如花。
纯洁的面容上显出浅浅的梨涡,纵使身上满是泥水,但眼神底下却是一尘不染的光。
祁叙知道她也许没有恶意,却仍旧没有接。
没有希望,便不会失望。
就算一时能对他如此又如何,等她有一天知道他底子里的肮脏,定又会像那些原先说得冠冕堂皇的人一样,像扔掉烂菜根一样毫不犹豫把他丢掉。
想到这里,祁叙眼眸如同淬了寒冰般,再无半分温情。
纳兰初虽然不善察言观色,但从他表情也看得出来,他似乎对她存着莫大的敌意,而且很抗拒她的靠近。
她身为卫国公府嫡女,自然内心有一份骄傲在,此番救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断不会把脸伸过去让他打。
纳兰初从外头攥了几块雪球进来擦了擦桌子,把馒头包在衣服里放在桌子上,看了一眼角落里眼神冷漠的少年,转身推门而去。
临走之前还体贴带上了门。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纳兰初刚走出门几步,就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她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但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死都不可能回去的。
纳兰初背上箩筐,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走到半路上,没想到还是迷了路。
冬季天黑得早,白色的雪压着草垛,时不时探出一双荧荧泛着青光的眼睛。
纳兰初急忙捂住眼睛,露出一条缝看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一道身影不近不远地跟在后面,悄无声息。
见她掩耳盗铃的举动,祁叙罕见地迟疑了。
他现在是真的相信这姑娘确实没心机,毕竟这种举动,不是聪明人能做得出来的。
祁叙看着她围着同一个山坡转了三遍,最后还是跌了一跤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兜圈子。
傻。
看着她走进院门,祁叙才转身而去。
回到破茅草屋的时候,月已经升至中天。脚踢到一团软软的东西,他低下头。
宽大的棉袍里包着的馒头早已冷硬,祁叙沉默着扫了一眼,随手把馒头扔了出去。
他永远都不需要这些形同施舍的可怜。
永远都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