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吟玉潸然落泪,指腹擦去自己眼角的泪珠,“哥哥真的会把我当一辈子的妹妹?”
姜曜没回这话,语气冷淡:“别再与陈琦见面。”
有些话,说过一遍便可以了。若再执拗不听,那便没意思了。
二人相对缄默无言,一个午后,姜吟玉除了帮他读折子,和他再无旁的交谈。
到傍晚吴怀回来,姜吟玉得到逃脱的机会,终于回自己的寝殿。
她坐在榻边,将藏在袖中的那封信拿出来,轻轻打开抚平,上面斑驳的字迹映入眼帘。
“宣启六年一月十五,吾于温泉行宫,诞下一女……”
“此前,怀卿于碎叶城中遇一胡商队伍,对方西行去龟兹,不识路,怀卿带路,深入荒漠,至今未归,下落不明一年有余,父亲可有其消息,如有零星行踪,万望发信一封告之。吾思卿,盼归家。”
信上所说,与陈琦口中:兰昭仪第一任夫君是都护府少公子,少公子在一次向西的途中失踪的话,所差无几。
姜吟玉眼睛之中也好似下了一场连绵不断的雨,她手背拭去眼角的泪,转身上榻,捞过被褥盖在头上。
这一刻,心底对母亲的思念,如潮水般袭来。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如同那尚未出生蜷缩在母亲子宫里的婴儿。
心里是疾风骤雨,窗外也是疾风骤雨。
天空破开一个口子,磅礴雨水从天上来,雨势汹涌。
两日之后,披香殿里。
灯火如幽幽暗暗,昏暗地照亮这处宫殿的每一个角落。
大殿正前方摆着一只棺柩,案上放置柔贞公主的牌位,在两侧各有一排蒲团,跪坐着十二名沙弥僧人,低低的诵经声从他们口中飘出来。
有着彩衣的巫者,在大殿中做法,弄得乌烟瘴气。
王室贵族跪在下方,额头贴地,跪得身子僵硬成一线,而那立在公主棺柩旁的男人,也没有出声让他们起来。
贵族中有人忍不住在心中叱骂,卫燕简直是个疯子。
这殿内闹哄哄的,根本不是为了帮公主祈福,是在招魂!
那彩衣巫者停下跳动,到卫燕面前,禀告道:“君侯,公主的魂魄已经被招到了这处宫殿。您想要何时娶她,就何时娶,她无法逃脱这里一步。”
卫燕落在棺柩上的目光移开,笑了笑:“做得很好,去内宦那领你的赏钱。”
巫者大喜:“多谢卫侯。”
卫燕又道:“明晚进行典礼如何?十月十七,本侯来迎娶公主的牌位。”
那巫者闻言愣怔:“可明日还没到公主的头七,陛下同意吗?”
说到一半,巫者连忙改口道:“十月十七,自然可以。”
卫燕颔首,又看向一旁的属下,道:“刘照,你去通知一声,明晚文武百官都要来宫里参加典礼。”
刘照微微皱眉:“明日傍晚?可君侯明日约了太子殿下一同去西郊猎场打猎,若是傍晚,恐怕未必来得及。”
“无妨。”
卫燕话语一转:“本侯吩咐你的事情办妥了?”
刘照抱拳道:“卫侯放心。”——
卫侯交代,明日在猎场里设下埋伏。
一旦太子深入围场,山上便会有骑兵冲出,将太子的人马全都截杀。
卫燕揉了揉刘照的肩膀,“你做的很好。等明日我打完猎,将姜太子截杀,饮了他的血,再回来娶他的妹妹,岂非美哉?”
他眯了眯眼:“事成之后,本侯上位,大司马或是镇国大将军一职,必落在刘统领身上。”
刘照脱口而出:“卑职不敢!”
不知不觉二人走到了内间。
这披香殿原是柔贞公主的寝殿,刘照不敢随意踏入,便做了个礼,自发退到外头去。
寝舍只有卫燕一人,他立在门边,慢慢扫视着这处女子的寝殿,仰起头,轻吸一口气,嗅到了空气中那股馥郁的玉檀花香气。
一份记忆跳入脑海,卫燕忽然想到那日在东宫,他靠近太子,闻到的就是这股气息。
那时他笃定地以为姜吟玉就藏在东宫,谁知只是姜吟玉送了些香料,太子用了才会染上那气息。
侍女白露从外面走进屋内。卫燕扭头看到她,幽幽道了一句:“过来。”
白露屈膝问道:“君侯有何事吩咐?”
卫燕从抽屉中拿出一只香料瓷瓶,打开闻了闻,问道:“公主是不是经常给她的兄弟姊妹们赠香?”
白露不知他为何如此问,害怕地回道:“公主与其他殿下们关系和睦,时常送他们一些小玩意,包括自己做的香料。”
卫燕指尖敲了敲木盒,问:“那给太子送过吗?”
“没、没有。”
这话一落,卫燕沉顿阴郁的目光,霎时如寒箭一般射向白露。
他冰冷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意识到什么,发寒的嗓音如同来自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