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池从晏了面前绕开,往升平殿走了。
小乙很着急,“晏大人,殿下要走了,您快去,快去,哎呀,郁将军怎么又来了呢?”
“我留殿下做什么?能说的话我都说了。”晏临望着已经出了殿门的公主,方才的欢喜消散,也不知这话现下是说给谁听,他指尖摸了摸手上的疤,想着那只白玉簪子。
一路无言,快走到升平殿时,百里池问身后的小太监:“揽胜,你说我今日又是何必走这一遭呢?明知他为人如此,我却偏偏不信,非要问,非要听他说那些君臣之言。”
揽胜看得分明,却也不知晏大人为何如此,想到丞相如今颇受圣宠,晏临乃丞相次子,少负美名,现下也算半个新帝宠臣,陛下如此行事,显然是要贯彻宠就要宠一家,那晏大人到底心里怎样想,便难以分明了,毕竟殿下身份尴尬,又与他多有牵扯,稍有不慎,祸事必是殿下担着。
“殿下,今日晏大人身边那个小班值也说了,他日日去卿华阁,若不把殿下放在心上,又何必如此呢?”
“他说了,是我的吩咐,谁不知道百里池跋扈骄纵,从小到大他吃了多少亏,长大了,有新靠山了,也懂得如何少受些气了,我一日活着,他便一日为我效命。”
“殿下,他晏家如今再受宠,您也是大郢的公主,什么靠山不靠山,您快别这么想了。”
揽胜知她心中萧瑟,忙劝道。
“有些人,终究是困不住的,我的升平殿困不了他。”
“我自己也困不住他。”
百里池自嘲一笑,今时不同往日,大郢朝臣中把她当公主的,数数清楚都站不满他晏指挥使的殿前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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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就看见立于升平殿门口那棵高耸银杏树下的人,武将入宫不可佩刀,须着本品级的官服,也不知为何,今日郁冲一身墨绿常服,袖子用皮质护腕绑着,郁皇后年轻时是有名的美人,她这个侄子倒像了姑姑五分,也是一副风流倜傥的好相貌。站在那人听到这边的动静,招了招手。
“殿下!”
“不疑哥哥今日入宫,怎么这么快就到我这边来了?”百里池与郁冲也算一起长大,她这个表哥武艺高强,得过天机阁高人指点,可惜,世人都知郁将军神勇有余,机敏不足。
看着表哥没心没肺的笑,冲着这边招手,又回过头叫人把今日带来的小东西通通搬出来,好好表现一番,百里池心中不免软和。
郁冲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道:“哎呀,陛下就让我好好保护你,送你去迦陵寺,就没什么了,再说了,我和他能有什么好说的,快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如今不与从前一样,你行事言语须谨慎,万万不可像从前一样,什么都按照自己的性子来,对陛下,要处处留意。”
郁冲看着她,有些心疼,这个妹妹,从来都是懂事的,世人不知其全貌,只把无中生有之事传得像模像样。
“放心吧小池,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只是,在我这里,如今和从前,没什么不同。”
“哥哥,不一样的。”
“如今新皇即位,晏相主持朝纲,昔日父皇麾下之人,如今还有几个能说得上话,吏部尚书不过半百便告老还乡,驻守边疆十余载的秦将军如今被参狼子野心,我知一朝天子一朝臣,可这天下难道容不得为国为民,赤胆忠心之人吗?”百里池呼吸急促,心头涌上怒意,为忠臣良将,也为自己无能为力。
“你我都知为何他待你亲厚,天机阁与郁家渊源颇深,他想要什么,难道不清楚吗?”
郁冲握着她的肩膀,盯着她通红的眼睛,低声说:“我知道,谁人不知新皇登基一事有蹊跷,可现下这种局面,你我既无力挽回,便只能静观其变,他百里崇堵不住悠悠众口。”
“可你要想清楚,此事不可回头,没有退路。”
百里池抬眼望他,心中混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只要是你想做的,郁家帮你,纵然与他为敌,我郁冲也要助你一臂之力。”
入春的风不算暖和,吹在两个遭逢巨变的年轻人身上,一阵寒凉,谁又知道后面的路会如何。
“我不知我心中到底如何,你说的那些这些我都抓不住,那是大郢储君的,如今的我只是百里池,我只要你好好的,不疑哥哥,你要小心,行走朝堂如履薄冰,郁家特殊,便是张活靶子,行事待人定要深思熟虑,此次差你去迦陵寺,怕是多有考量。”
郁冲听昔日不问朝堂的小池公主句句斟酌,心中滋味难忍,定定地说:“小池放心,哥哥晓得,我郁不疑不是那能任人摆布的莽夫。”
揽胜在一旁听的难过,忙张罗道:“殿下快来看看,郁将军今日可带了不少好东西,来人,快,都拿来都拿来。”
郁冲一听到这话,立马转过头,也忙着献宝似的打开这个,打开那个。到底也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经历了这般变故,也能留一颗真心。
百里池见他二人插科打诨,忍不住也笑了。
到底年少,心中再苦也是能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