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希语惊四座，几人蹭蹭冲上前来，啪一拍裴希跟前的桌子，歇斯底里。

温闲：“你说什么胡话啊你，你喝酒了吧！？”

宣筝：“玩笑也分能开和不能开的好吗！？！”

华奕：“我好心关心你，你就这么调戏我！？希哥不带你这么玩的啊！你这么玩会没朋友的你知道吗！！！”

杜臣：“再说你编谎你也编个没那么明显的行不行！我们冠军队啊冠军队，谁没有一两个心眼啊！我们看起来就傻到像会被这种屁话骗的吗！？你哪怕说你跟易诗城是世仇你是他杀父仇人都比这个强！！……我跟你说话呢！！”

裴希说完话就一直低头摆弄着手机，毫不在乎他们抓狂。

“你有没有听啊你——”

众人手机一同嗡了一声。

他们一愣，收直身子，同时拿出手机。裴希在一队的群里连发了五张照片和一个视频，个个都是他和易诗城。

裴希放下手机：“早知道你们不信，自己看。”

众人：“……”

又没人说话了。

大家都默默点开了照片和视频。

第一个点开视频的是邵玉京，数年前的喧闹声很不合时宜地在屋子里回响起来。

那是他们走在放学路上的视频，路上也有很多学生放学出来往家走，路两旁喧喧嚷嚷。

“希崽，有猫。”易诗城晃了下路边的野猫，又把摄像头转了回来，对准自己一张漂亮的大脸，说，“希崽，那猫挠过我，我想喝奶茶。”

“俩事儿一点儿联系没有……想喝喝呗。”

“那我喝啥啊？”

裴希笑骂他：“你自己想喝什么不知道？”

“不知道，我就知道你要喝珍珠布丁双拼的，再加个仙草。”易诗城跟他嘿嘿傻乐，“我喝点儿啥啊？”

二十四岁的裴希越听越一脸苦大仇深，道：“小点儿声吧。”

邵玉京这才意识到有些冒犯了，赶忙道了声抱歉，把音量调到最低那一档。

证据在前，众人无语凝噎。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华奕试探道，“看这个样子……是高中？”

“高中。”裴希点头，“我转学过去，他先跟我告白的。”

“你就答应了？”

“没。”裴希说，“他是一个冲动跟我喊的，他自己说用不着我给回答，只是想告诉我这件事，还问我他能不能追我。”

宣筝问：“那你答应这个了？”

“……答应了。”

“然后呢？”

“然后……”

然后，他们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和好了。

裴希这辈子没被人告白过，他也不知道怎么拒绝，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易诗城要追他的请求。

易诗城开始追他。

易诗城开始明目张胆地对他好，每天会给他一把糖吃，跟他一起去食堂，一起坐同一班车放学回家。易诗城的家在裴希家三站后面，所以他总会在裴希下车之后把脸贴在公交车车窗上依依不舍泫然欲泣地看他。

裴希一回头就能看见他那张傻不拉几的大脸，跟目送主人离家的狗子似的，特别好笑。

后来，连早上去上学的时候，易诗城都跟他约好坐同一班次车，裴希每次上车都能看到他在后车门旁的那两个座位上，朝着裴希很用力地挥手。

裴希一坐过去，易诗城就跟他说早上好啊。

那时候12月中，没几天就到了圣诞节，后来又到了一月一，放假了。

一切的转折和开始，来自于临放假前一天晚上，裴希接到的他爸的电话。

接到电话的时候裴希人在家里，靠在床上刷手机。

裴希很不想接这个电话，第一个接都不接直接挂断，可他爸永不言弃地给他连打了四个。

裴希无语，只好接起：“喂。”

“元旦你吃完饭过来，住我这儿，我再跟你谈谈。”他爸说。

是命令的语气，完全不给商量的余地。

裴希很不爽这种说话方式。

“我不答应。”他说。

“谁管你答应不答应，我是你爸，我说你过来你就得给我过来！”他爸提高了嗓门，“我跟你说，你这次过来再敢跟我吼试试！你看我不揍死你！”

裴希翻了个白眼。

上一次正是被易诗城告白那天，他爸岳俊风非要他回武榆一趟。

裴希去了，但他跟他爸没什么好说的，最后就闹得不欢而散，裴希吼了他。

于是，大晚上他被他爸连推带拽扔出家门，书包里的东西洒了一楼道，笔断了六根。

非常熟悉的展开。

裴希一句话没说，低头去捡书，去网吧包了个宿，第二天坐早班车回家的。

“我上次也说了，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裴希说，“你有你老婆你儿子，非得要我这个赔钱货干什么。你嫌弃我赔钱，我就跟我妈过，你那脑子已经浆糊到这个破弯儿都转不过来了吗？”

“你再说一遍？怎么跟你爸说话的？”岳俊风啧道，“行！你不来也行！我亲自找你去行吧，我去你妈那破花店去！”

岳俊风可真是知道人的软肋在哪儿。

“……知道了。”裴希捏着眉心说，“我一月一早上过去，不在你那儿过夜，谈完我就回来，少来闹事。”

岳俊风冷哼了声，挂了电话。

裴希看着手机被挂断的界面和传来的嘟嘟声，长长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去了。

“我出去跟同学玩。”他跟裴楠说。

“行的，晚上别太晚回来。”

“嗯。”

裴希上了公交，换了三路，坐了两个半小时车，到了武榆。

武榆是温同旁边的小城，公交两个半小时，开车一个小时，没有温同那种处处开花枝繁叶茂的味道，这城市是重工业的，放眼望去全是灰溜溜的建筑，路边的树瞅着都蒙了层灰似的。

就跟裴希这辈子一样，灰溜溜的。

下了公交，裴希进超市买了个东西后，往岳俊风家里走。

他走到六楼，手插进裤兜里摸了一下，又伸手出来，敲响了门。

“来了。”

岳俊风声音闷闷，推开门之后头也不看，回身就进屋。

门一开，裴希就听到了小孩儿的嬉笑声，笑着大叫“来啦来啦”，接着一阵登登登往外来的脚步。

裴希心里一咯噔，屋子还没进就想走了。

他硬着头皮进了屋，小孩儿刚好从屋里跑了出来。

他的后妈方霞从里屋追着九岁的小男孩出来了。

“赔钱货！”

小孩儿一出来，就嘻嘻哈哈地蹦蹦跳跳，指着他大笑：“赔钱货来了！赔钱货来了！”

裴希皱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