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情傅清瑜还真知道,当时傅文庭也收到了消息,毕竟傅家的真正根基就在江南,他得到的消息是,涝灾并不严重,粮食收成减少只有十之二三,百姓们会辛苦一些,税收若是减少,百姓们必定感恩戴德。
但这奏折却只说请求减少税收,却没拿出什么章程来,若是冷云麟就这么草率批复,他们便可借机大肆敛财。
税收减少三分,他们便可以谎报五分,私自扣下两分,若是有些利欲熏天的,更是照旧收赋税,转头卖与粮商,又是一笔巨额银子入账。
傅清瑜听傅文庭说过,冷云朝善于拉拢人心,这几个地方官,俱都在其党派里,因为冷云朝包庇,他们家如今家财万贯,已成一方蠹虫。
而其中许多,也悄然流向京城,成为冷云朝拉拢其他朝臣的资本。
因此,傅清瑜不愿冷云朝即位,不光是他算计自己,更有为大晏考虑。
若是冷云朝登基,这天下必定民不聊生。
说来惭愧,因为冷云朝对傅氏一直都是拉拢居多,利益并无冲突,所以傅氏对于冷云朝一党的所作所为,都是默许的,从来不曾弹劾或是出手整治。
傅清瑜抬头看着冷云麟冷峻侧脸,忽然就涌上来一阵惭愧。
他被傅家精细养育,吃穿用度无一不精,虽说有报国之心,却从未真正去做过什么。
而冷云麟如今虽说不是一位合格的帝王,但他却面冷心软,知恩图报,最重要的是,他心中是装有百姓的。
就是距离成为一名合格的帝王,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傅清瑜心中喟叹,任重而道远啊。
他又想起橘猫曾经说的话,请他帮他。
傅清瑜原本满心抗拒,但是如今仔细思考,若真能教出一代明君,也足够他青史留名。
人生所求不过如此。
因此傅清瑜很快摆正心态,就当是为了百姓,他愿意帮。
冷云麟看着傅清瑜,有些疑惑。
阿喵极有分寸,从来都不会过来动他的奏折。
不过阿喵一定是对的,他的叫声都透着怒气,那这份奏折必定是有问题的。
冷云麟连忙又将奏折从头到尾仔细看了几遍,他并不笨,相反,还极为聪颖,多看几次,自然看出了端倪。
这奏折写的十分跌宕起伏,开头先是请罪,言说自己虽是在涝灾伊始便开始救灾,但奈何涝灾太过严重,无可避免仍旧造成了损失,之后又感慨百姓辛苦,字字句句令人动容,最后则是歌颂冷云麟仁爱佑民,若能减免赋税,百姓必定感激涕零。
那一手端正的楷书,引经据典,文采斐然却又真情实感,仿佛自己当真是为了百姓宵衣旰食的父母官,冷云麟第一遍看的时候,也为之动容。
所以才批的那般果断。
不愧是最为出众的那批进士,这文笔,令人咋舌。
但是仔细看下来后,却能发现,这奏章里并未写减产多少,也未写要减免多少税收,看似为民请愿,但有用的话全篇都找不出来几句。
冷云麟脸色铁青,握着奏折的手十分用力,几乎要透过奏折,将那些人的骨头给捏碎了。
“他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糊弄朕。”冷云麟周身气势凝聚,威压犹如狂风骤雨前兆,“朕要将他们都抓起来砍了!”
傅清瑜:“……”
这暴君,除了砍头还会别的么?
傅清瑜不得不用自己的猫爪拍他手背,示意他冷静,冷云麟闭了闭眼,强压住怒气,说道:“阿喵,多谢你,若不是你,我险些就被蒙蔽了。”
“喵。”单凭奏折,并无证据,砍头并不足以解决事端。
冷云麟奇异地像是听懂了傅清瑜的话:“没有证据,无故砍人不足以服众,可是阿喵,我没有可用之人。”
他脸上的轮廓极深,眼睛黑白分明,有盛怒也有苦恼:“我有法子解决此事,却不知道安排谁去。”
他如同孩子一般向橘猫诉苦,令傅清瑜心尖有些发颤,无他,这样的冷云麟竟然有些可爱。
傅清瑜父爱之心泛滥,伸爪拍拍他的手,示意稍安勿躁,他会帮着一起想想办法。
其实傅清瑜知道,有人可用,那就是父亲。
父亲身为左相,朝中不知有多少官员依附于他,对他父亲忠心耿耿。
但是现在,两人虽说因为道安大师的出现不再剑拔弩张,但是也不能坐在一起推心置腹。
此事只能从长计议,另想法子。
冷云麟暂时平复心绪,只能先看其他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