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纪霖深。
那个清瘦倨傲的少年。
她很惊讶,没想到他会来这里。印象中,他从来没有主动进入过别墅里面。从看到他第一次起,他从来都只在院子里。
除了那一次。
周围也渐渐有人注意到了,因为面生,又因为俊秀,所以有小女生一直盯着他看。
温蔷起身走过去,站到他面前。刚想问他有什么事么,就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上,拿着一只花。
蔷薇花。
淡粉色的花瓣层层叠绕,嫩绿的枝条,叶片舒展,像是刚从枝头剪下来的。
是的,他一向不赞同摘花。
但是她想要,他就摘了。
纪霖深喉结动了几下,才艰涩开口:“生日快乐。”
温蔷欣喜地接过来嗅了嗅,好香。她邀请他:“你也进来一块玩吧。”
纪霖深摇摇头,抬步就往外走去,全程没有给其他人任何注意力和眼神。
他的性格一向如此,和他接触了两次后,温蔷也清楚了,并没有强行留下他。
只是想着,过会切蛋糕了,得记着让张姨给纪霖深和他母亲拿两块去。
温蔷将花插进柜子上的瓶子里,又走回了房间中央,继续跟朋友们玩闹嬉戏。
一个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夜色也在窗外逐渐弥漫了下来。
生日会很顺利,在场的所有小伙伴们也过得很快乐。
本来应该是完美的一天。
如果没有后来,温蔷父亲送她的那块表被发现不见了的话。
那是一块价值10万的手表。精致小巧,周围镶嵌了一圈碎钻,中央还有一颗粉色的宝石。
温蔷爱不释手,但因为戴在手上玩起来不方便,所以暂时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再从卧室下来就看不到了。
大家都帮着寻找了起来,还叫来了家里的佣人一块。但半小时过去了,并没有什么结果。
慢慢的,大家开始冷静下来,分析手表消失的可能性。
渐渐的,又仿佛是自然而然地,大多数人的思绪都逐渐聚焦到了中途进来的那个少年身上,也就是纪霖深身上。
因为在场的人之中,只有他,地位低下,一贫如洗。
连生日礼物也只会送一支花。
还是在花园里现摘的。
就这样,已经有人抢先一步,自作主张让人去将纪霖深叫来询问。
纪霖深被带进客厅的时候,温蔷能明显能看出他神情中的波澜。
他寡淡的表情上第一次有了裂痕。
他同样没有在意其他人,眼神只看向温蔷,眸中那股汹涌愈来愈烈。
他没有对在场的任何人解释,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固执地在客厅中央站着。
身形挺拔,神情倨傲。
就好像是一位家中不被理解的贵公子。
而不是一位因家境贫穷而即将被盘问的嫌疑人。
温蔷全程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询问,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时,她朋友中有个男生冲出来,率先对纪霖深发难:“我说,你要真是拿了,就交出来就行了。我们也不是无理由怀疑你的。我们在场这么多人,就你一个......”
有人开了头,其余人也开始大声小声地加入了。
“就是的,我们又不是买不起,没必要拿小蔷的......”
“对呀。”
温家父母领着前来的亲戚去饭店招待了,现场没有大人执掌全局,只是些十几岁的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责难、质问,列举出种种可疑的迹象。
有几个干活的佣人也围过来,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一片混乱......
“我没偷。”
纪霖深终于开口了。
就三个字,语调平缓,简单直接。
他似乎不屑于在这些人面前辩解自己的清白,转身往门口走去。与一贯沉稳的性子稍有出入,脚步很急,像是一秒钟都不像在这里面停留。
其余人都被他的动作搞得怔住了。有人想开口指挥佣人拦住他,但又不敢说出来。
温蔷站在客厅中央,她看到纪霖深走出了温家大门,然后那个身影又继续出了院子,消失在外面的夜色里。
纪母是五分钟后赶来的。
她刚从花鸟市场买种子回来,正在后院安置。听到消息后匆匆赶到别墅里来,焦急地询问事情经过。
得知纪霖深一个人出去后,她也急忙跑出去找他。
那晚月色熹微,树影遮蔽下,别墅区外面的马路很黑。
温蔷只记得,那天她站在客厅里,门大敞开着,听到院子大门外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然后就是车子轮胎摩擦地面刺耳的急刹车声音。
快步走到门口时,她只看到树丛里一只黑猫慌不择路地一跃而过,还有鸟儿被扑棱棱惊起。
随后的场景在温蔷的脑海里已经模糊成混乱的一片了。
她唯一清晰记得的是,那个少年最后一次来温家拿母亲的东西时的眼神,眼底的墨色像是淬了冰。
跟之前那个沉默却清朗的少年不一样。
那时候的他,浑身充满了戾气。
她从来没见过他那样剧烈的情绪,也从来没见过他用那种眼神看她。
是针对她一个人的。
然后她就没再见到过他。
只是两天后,温蔷放学回来穿过院子的青石板路时,忽然看到纪霖深送她的那支蔷薇花躺在院子的泥土里。
花瓣已经枯萎发黑了,沾满了泥泞。
那时的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也会像那朵蔷薇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