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雪心中虽然升起过这样的念头,但她哪里敢表露分毫,反而当场落下眼泪,道:“陛下,臣妾虽自幼与邵瑜定亲,但那是父母之命,臣妾对他从无半点私情。”
“陛下明明知道臣妾对您情根深种,为了您违逆父命,甚至不惜损失闺誉,您说这样的话,臣妾真是恨不得将心掏出来。”
皇帝定定的看着柳轻雪,只见她哭得情真意切,心底的怀疑缓缓放下。
柳轻雪接着一派天真道:“陛下,既然那几个将军无能,换几个能干的不就行了?”
看着妻子一脸单纯的模样,皇帝忍不住有些想笑,说道:“行军打仗之事,岂有那么简单。”
柳轻雪歪了歪头,说道:“往常总听人说北地苦寒,自年初就有大批流民四散各地,邵姓逆贼抢了这个地方能有什么用呢?”
皇帝听到这话,心下暗道还好抢的是北地,而不是南边富庶之地,北地产粮不高,如今邵瑜又优待流民和兵卒,照这个趋势下去,说不得这些人就能将邵瑜给拖死。
当即皇帝也顾不上自闭了,立马唤了大臣们过来议事。
既然邵瑜想要北地,那就给他北地,也将他钉死在北地里。
邵瑜得知皇帝布下重兵防范他从北地南下,倒也半点都不担心。
陶风都急得团团转了,忍不住道:“主公若是挥师南下,怕不会再像之前那般轻松。”
朝廷从四处抽调兵力,与武州交界面积最广的昶州一地,就已经部署二十万大军,不可谓不重视。
邵瑜笑着道:“我若真要南下,为何又要放过拙州呢?”
陶风闻言一愣。
先前追赶王恩甫时,便能吃下拙州,但邵瑜还是选择了放弃。
“为何?”陶风不解。
邵瑜解释道:“如今我们根基不稳,哪怕吃下拙州,也未必能消化得了。”
他如今最大的依仗还是泰安仓,但哪怕粮食再多,也有吃完的那一天。
况且,他虽不缺兵卒,却很缺人才,北地尚未完全消化,这片土地需要休养生息,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也需要过安稳日子。
相比较贪功冒进,邵瑜更想花时间将北境经营得固若金汤,这并非是止步不前,而是他要给全天下竖一个标杆,一个人间盛世的标杆。
拙州昶州全都有重兵把守,朝廷与北境在短时间内竟然呈现一股诡异的和平。
但明明武州军没有大动作,朝廷依旧不敢随意撤军。
只是这般各地兵力失衡,苦果也逐渐酝酿成型。
“峒州流民举事?”
“洛州无生教叛乱?”
“贺州洪涝?”
皇帝每天一睁开眼睛,便是听不完的坏消息。
各地似乎都有天灾人祸,去这个地方的赈灾队伍还没出发,下一个地方又糟了祸事,偏偏上行下效,朝廷的风气早就败坏了,官员们赈灾时难免中饱私囊。
一旦赈灾不力,多半都会伴随着灾民叛乱。
无法休养生息,又会造成新一轮的祸患。
朝廷乌烟瘴气的局面,倒是对北地没有半点影响。
邵瑜自发布招贤贴招揽天下英才,不论出身贵贱,甚至不论男女性别,只要有真才实干,都会被邵瑜以礼相待。
一个月后。
拙州,永定县小河村。
躲在地窖里的郑珊听着外面许久都没有动静后,掀开头顶的盖子,从里面爬了出来。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惨白着一张脸,看向院子里那些没有头颅尸身。
尸身上是她万分熟悉的衣物。
“爹……娘……”郑珊哭着奔向尸体。
“阿姐?”地窖里传来男孩的询问声。
郑珊来不及阻拦,弟弟就已经从地窖里爬了出来。
“不要看,不要看!”她想要捂住弟弟的眼睛。
但却已经迟了。
男孩看着父母失去头颅的身体,当即一声尖叫。
郑珊捂住弟弟的嘴巴:“不能大声,不能大声……”
姐弟俩无声哭泣。
郑珊走出自家小院,看见村子里四处都是没有头颅的尸身。
她费力的挖了一个浅坑,安葬了父母的尸身后,不敢在村子里多留,也不敢多看乡亲们的尸身一眼,匆忙收拾出一个包裹来,带着弟弟往外跑。
“阿姐,咱们去哪里?”郑小虎红着眼睛问道。
穿着父亲旧衣服做男人装扮的郑珊,目光望向一片寂静的大山,说道:“我听爹爹说起过一条小路,从那里去武州。”
“去武州就能给爹娘报仇吗?”郑小虎问道。
郑珊满心前途未卜的茫然,但面对弟弟全然信赖的眼神,她还是咬咬牙,说道:“能,一定能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