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芝被安排在一间客房内，头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大夫看过说她不可再受刺激。

差役守在门口不敢去打搅，只在中午送过一次饭，见谢灵芝已经起床了，静静地坐在窗前，直直地望着外面，一动也不动，像入定了一般，确实有些神经兮兮。

差役可不想惹麻烦，放下碗筷就退了出来。

等傍晚蓝谦来时，那饭菜还在小几上搁着，已经凉了。

而谢灵芝仍旧坐在窗前，把纤薄的身影嵌在窗棂里，逆着光，像一幅画。

差役故意咳嗽一声，弄出些动静，谢灵芝睫毛动了动，转过头看到蓝谦立在屋内，也不说话，只是微微福了福身。

差役颇为不满，认为谢灵芝没规矩，正要发作，偶然瞥见蓝谦的表情，又把要说的话憋了回去，乖乖退下。

蓝谦邀谢灵芝坐下，问道：“女君可好些了。”

谢灵芝还是不说话，只是点头摇头之类的，她倒不是害羞，她确实是不愿意与生人讲话。

蓝谦说什么，谢灵芝都是垂着眼眸，漠不关心的样子，直至说道柳氏，谢灵芝抬起头来，眼眸里水光荡漾。

“经过尸检，令堂是突发心疾，现已经安排人下葬了。”

谢灵芝鼻尖发酸，“娘亲一直有心疾在身的…”

话犹未了，一滴眼泪落下来，划过雪腮，与眉心那颗朱砂痣相配。

真是，我见犹怜。

蓝谦怔了怔，握拳咳嗽一声，“云青，他将你写的那封状纸，并谢朝海的所在告诉我了。”

谢灵芝指尖掐的发白，她没有告诉云青前因后果，不怨他信了蓝谦。

她抬头打量蓝谦，他与萧缇完全不同。

单论眉眼，萧缇透着机灵顽皮，明亮清透，不知道的真会以为他是个极其可亲可爱的郎君。

而蓝谦成熟许多，眉眼中净是深郁沉稳，嘴角平平，脸上没有笑意，下巴常微微扬起，清冷疏离，让人猜不透他所思所想。

蓝谦自然感受到谢灵芝的目光，他平平静静，“女君在看什么？”

“我在看，大人是否值得相信。”

“相信什么？”

“相信你是个好官。”

蓝谦紧抿嘴唇，似乎有些愠怒，“谢灵芝，你可知你是阶下囚。”

这是在敲打谢灵芝了，她再次垂下眼眸，“…民女知道…”

谢灵芝说的瓮声瓮气，像只被雨淋了小猫，喵喵地叫，一张小爪子在挠心肝。

“我…”

蓝谦语塞，他想说，并不是在呵斥她。

谢灵芝低着头，又不说话了。

她就像有一个极为敏感的脆弱的技巧，倘若稍有不慎碰到了，谢灵芝就会马上警戒，紧闭心房，拒绝任何人靠近打搅。

“女君，”蓝谦再次尝试，“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写的状纸我看了，我只想问，对于你阿耶的死，你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谢灵芝没有犹豫，当下摇头，没有。

她不确定蓝谦能不能信任，与萧缇有没有勾结。

就算没有勾结，面对一等大将军、幽州刺史、勋国公的背景，蓝谦够不够胆量硬碰硬。

她打算暂且隐瞒下来，静观其变。

“也罢，”蓝谦无话可说，他站起身来，“女君好好休息吧。”

见蓝谦要走，谢灵芝咬了咬唇，恳求蓝谦，“大人，我能不能见见云弟。”

蓝谦回头，谢灵芝仰着芙蓉面，两行清泪流淌，鼻尖微微泛红，好似娇花中最嫩的那朵花蕊，她身子微微前倾，纤纤玉手揪住了蓝谦的袖子。

“大人…”

谢灵芝嘤嘤恳求，朱唇轻启，不是放荡的外露，也不是保守的矜持，她是一种恰到好处的诱人，可亲近但又不忍亵玩，浑然天成。

蓝谦犹豫着，谢灵芝已经松开了他，缓缓站起来，抽泣地背过身去，说不出的委屈落寞，蓝谦叹了口气。

“行，我答应你。”

——

云青从牢房里出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感动地快要落泪，而见到谢灵芝，他是真的落下泪来。

还没走到跟前云青已经展开双臂，委屈巴巴地憋着嘴，不管不顾地将谢灵芝搂在怀里，埋在她的发间，呜呜咽咽。

“阿姊，我想你了…”

谢灵芝也并不理会众人的眼光，紧紧环抱住云青，流泪叹息，“我亦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