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桂荣的脸上带了些骄傲：“那当然，没上过大学的哪里配得上你哥。”

张悦悦点头：“那就对了，上过大学的女学生，不会像您伺候我爸一样伺候丈夫。我哥如果现在不开始学着干家务活，以后他只有两个结果，一是挨我嫂子的骂，二是娶个没上过学的农村女子。”

周桂荣再次正愣住，这些事情从来不在她思考的范围之内。在周桂荣的意识范畴中，哪怕是个天仙，哪怕学富五车，只要嫁给了她儿子，就得伺候她儿子。

张悦悦继续添油加醋：“有些娘家人会给女儿出头的，我哥不干活，看人家大舅子小舅子打不打他！哥，你快去，让你拿个盆，又不是让你解三元二次方程！”

张平安开玩笑：“悦悦你居然晓得三元二次方程！你是不是偷看我的书了。”

张悦悦转身往屋里去：“我不光知道三元二次方程，我还知道排列组合和立体几何呢。”

周桂荣觉得女儿说的不对，想继续跟女儿辩论，被张平安一把拉住：“妈，不就是拿盆泡个衣裳，我来。”

张平安一个跨步冲到周桂荣前头，撵着妹妹问道：“排列组合不是高中课程吗，你从哪里听来的？”

张悦悦抬脚进了堂屋，指了指门后：“盆在这里。”

张平安伸手把盆捞了过来放在地上，从身后的周桂荣手里把脏衣服抢过来放在盆子里，顺手将旁边洗脸盆的水倒进洗衣盆里。

周桂荣惊道：“那水不干净。”

张平安将洗脸盆扔回洗脸架上：“不要紧，我这衣裳也不干净。”

说完，张平安立刻又追问妹妹：“悦悦你居然开始看高中课程？你能看得懂吗？你还是先看初中课程吧。”

张悦悦将书包放在椅子上：“冯校长那里有书，我觉得有意思就看了一些。哥你不觉得那个排列组合很好玩吗？”

张平安被问住了，他还没学这个呢。张悦悦有自己的盘算，张平安是家中的宝贝蛋子，从他这里着手，说不定能让自己少受一些唠叨。他现在还是个满身正义的优秀少年，不是那个因为对现实无能为力而离家出走的愤懑青年。

周桂荣在一边插话：“悦悦你别不懂装懂，你哥都没学到的，你哪里能学到？”

张悦悦虽然不想像个争强好胜的小孩子一样证明自己，但为了给以后铺路，她还是当场跟张平安讨论起了学问。

她先挑物理，然后是数学，最后是是古诗词。张平安一向主张新时代男孩女孩都要读书，张家兄妹二人囊括全乡第一名好几年，说出去他都多了几分脸面。

这个要面子的少年刚开始还能潇洒地跟妹妹侃侃而谈，渐渐开始不能支应，只能感叹：“悦悦，你怎么背着我学了这么多东西，你才四年级！”

周桂荣想插嘴，张平安却道：“妈，悦悦可比我聪明多了，就她这水平去参加中考都没问题。可惜现在不让跳级，她只能慢慢熬。这样也好，好好打磨打磨，说不定以后中考能考个状元呢。”

周桂荣陷入了极度矛盾的境地，她坚信女子不如男，认定女儿比儿子笨，可现在儿子亲口承认妹妹比他还聪明，让周桂荣心里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张悦悦知道她现在很矛盾，主动避开话题，转头对张平安道：“哥，爷前天拉化肥翻车了，现在还在医院呢。爸说家里没钱给我交学费，让我回家。我不想辍学，我想自己挣学费。冯校长说大洋湾那边茶山招人采茶，我想去，这自行车就是冯校长借给我的。”

张悦悦把采茶的主意往冯校长身上推，增加可信度。

张玉发生病的事情家里人并没有告诉张平安，他忽然被这一连串的消息砸的有些晕。但张平安的年级第一不是白给的，立刻把各种消息串了起来。

家里是什么情况，张平安一清二楚。不过片刻，他立刻道：“去，我明天早上骑车带你去，跟你一起采茶叶。”

张悦悦摇了摇头：“我自己去，你忙你的。”

张平安坚持：“明天我送你去，路摸熟了以后你自己再去。”

张悦悦忽然笑了起来，这个少年还保留着淳朴的本质，如果可以，她希望这个少年永远不要变成那个沉默的“帮凶”。

周桂荣见儿子回来不怎么搭理自己，光顾着跟妹妹说一些有的没的，立刻抢过话题：“星期天不在家里干活，还要跑那么远去玩。去王家看看有没有黄豆芽，买一斤回来给你哥吃。”

张悦悦达成了自己的目的，立刻接过周桂荣给的五毛钱往王连升家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