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除夕夜。
京城,卫国公府邸。
宁子衿捧着手炉站在屋檐下的廊道,她原本是往主屋去,经过长廊时忽然就被廊外飘着的雪给吸引住了。
突如其来的大雪染白了京城的屋舍鳞鳞的瓦片,也白了街角巷陌。院子里光秃秃的树干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雪,冬天里显眼的木色也被这雪掩藏起来了。
宁子衿午睡前就看到窗外开始飘雪了,没想到这场雪下了这么久,一直持续了好几个时辰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庭院的空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今天除夕夜府里大多丫鬟和小厮都沐休了,没人撒扫院落。
宁子衿趁四下无人,蹲下来偷偷拢了一拨雪在自己面前。手炉揣在怀里,用雪捏了一个还不如她巴掌大的小雪人。
完工后,宁子衿觉得这样堆出来的雪人多了几分别致。
不成,得让她娘也看看这个缩小版的雪人,宁子衿把雪人连根拔起,顾不上冻红的手指,捧着雪人大步流星走到了主屋前。
“阿娘,你快出来看我堆的雪人,不然就要化啦!”
话音刚落,紧闭的房门倏的被打开,她娘吕星桥噔噔噔地跑了出来,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宁子衿手中的雪人,瞳孔如名字一样装了星辰。
她伸手点了点雪人的脑袋,笑了起来,“像囡囡。”
“阿娘胡说,哪里就像我了,它这么胖。”宁子衿纳闷地看着小雪人。
吕星桥眨了眨眼,思考了一会换了一个措辞,“是…可爱。”
宁子衿满意的点点头,“阿娘也可爱。”
她的娘亲八岁时因为一场疫病,连续几天发高热,在鬼门关转了几圈救回来之后,心智受损,言行举止都只能像小孩子一般。
但或者是因为心智一直和幼童差不多,装不下烦心事,她娘的相貌和真实年纪完全不相符。
“星桥,衿儿,外面天寒地冻的快进屋,别冷感冒了。”
主屋走出来一个穿着云燕丝织锦袄的妇人,一眼就瞧到了猫在廊道下的两只呆鹅。
“哎,马上来!”
宁子衿应了一声,将雪人安置在廊脚,希望明天还能看见它。
宁子衿拢着娘亲的手臂一块走进了主屋,内堂地龙烧的正暖和,一下就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吕夫人不满的拢了拢外孙女单薄的外衣,“怎么又没有披上狐裘,光着膀子就过来了,冷感冒了怎么办?年纪轻轻不注意保暖,到老了都得作出风湿病。”
明艳的少女软软地贴着姥姥撒娇,“下次一定穿,刚才过来急了才忘了的。对了,姥姥今年下了好几次大雪啊,都说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是丰收年。”
吕霜儿也没注意到孙女悄悄转移了话题,想了想说:“京城已经很多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希望明年庄稼的收成真的会大好吧。”
她挥了挥手,“快去洗手过来准备吃年夜饭了,今天后厨做的都是你们娘俩爱吃的菜。”
宁子衿点了点头,带着娘亲去洗手,就是玩雪久了手冻的都硬了,碰到热水时差点以为是自己洗的是刚煮好的沸水。
清洗干净后,宁子衿坐到了饭桌前等开饭,后厨师傅一如既往的稳定发挥。金盘脍鱼肥,水晶肘子,脆皮烤鸭,五辛春盘,看的人拇指大动。
因为朝堂上八品以上的官员都被皇帝请到了宫内吃宴席,姥爷和爹爹在邀请的名单上,所以下午就乘着马车进宫了。
姥姥说做老板的总要开年会请手底下的员工吃顿饭,再颁个年终大奖,才好画大饼,明年让手底下的人更加心甘情愿的卖命。
宁子衿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个理。
吃饱喝足后,宁子衿懒懒地靠在榻上,街上小儿幼童奔走放炮的声音隐隐地能传进来,屋里有很安静,一动一静氛围的熏烤下,她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眼皮有些重,宁子衿揉了揉眼睛。
不成,待会还要守岁,不能睡。
正想着,忽然肩膀上落下了一个重物,是阿娘睡着了。
宁子衿托着她娘的脑袋,慢慢地安置在枕头上,再从榻边抽来一张褥子轻轻的盖在娘亲的身上。
或许是动作过多,吕星桥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发出了一声梦呓。宁子衿以为阿娘要醒过来了,可是等了一阵,阿娘只是翻了个身,背对她之后又陷入了甜梦中。
宁子衿松展开被褥的边边角角,自己去陪姥姥坐着一块守岁。
吕霜儿说:“衿儿,要不你也去睡吧,看你也困了。”
“衿儿不困,倒是姥姥困了就睡一会吧,等姥爷和爹爹回来了我再和您说。”宁子衿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