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没想到,这谢家咋恁狠,好歹也是乡邻一场……”
“知人知面不知心……”
就连里长和耆老两个也语带责备的说谢青山:“青山啊,就算他吴庆喜扒了咱家菜棚子,就让他赔个几两就算了,哪里就惹得官差来抓人?还绞刑和流放?恁这不是赶尽杀绝么?”
眼看着明明自家占理儿,村民们反倒纷纷站在吴家立场上,谢家人更是着急生气。
谢萱倒明白这些旁观者在想什么,不外乎对吴庆喜觉得感同身受罢了。毕竟岗上村村民都不富裕,大都也经历过吴庆喜描述的那种吃不饱穿不暖,饿着肚子睡不着觉的境地,而谢家却不知何时成为了拥有五百两庄子的富户,与他们已经不在一个阶层上。
人们不会嫉妒比自己优秀太多的人,却会嫉妒身边那些原本与他们一样,后来却比自己优秀的人。
谢家明明之前跟他们是一样的泥腿子,怎么突然就发了财呢?凭什么是他家发财,为啥不是我发财?凭什么他家能挖到百年首乌,为啥我就运气那么差?要是我运气好点儿,那拥有五百两庄子的人不就是我?哪里轮得到他谢家?
怀着这样不可言说的心思或者潜意识,村民们普遍更加同情与他们境遇更接近的吴庆喜,而不会在意在这件偷盗案中,谢家才是苦主。
表面上看,这只一件是简单的盗窃案;本质上,却是阶层不同导致的对立。
谢家已经由普通贫民阶层升为了乡绅富户阶层,而谢家人明显还没意识到,自家和村中其他农户有何不同,是以,受到昔日关系还算和睦乡邻们的质疑时,他们才这么生气愤怒。
思想转变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需要他们自己慢慢明白过来,否则一切都是白说。眼下要紧之事,还是要把这件糊涂案给了了。
谢萱也不管那些村民们的议论,将袖中早已备好的东西递给谢青山。这就是她刚到村中时回家特意取的东西,原本用作防备,这时却正好用的上。
谢青山低头一看,脸上就是一喜,举起手中的几张纸条大声喝道:“诸位乡邻,如果你们不信俺们棚子值一百二十两,就看我手中这几张契条!这是县城里醉霄楼、春风楼、泰和楼、杏花村、云来、裕兴六家酒楼与俺家签订的供货契约!足以证明俺家菜棚子值一百二十两!”
说罢,就将手中的契条递给里长、周耆老、应一元孙和观看。
只见几张契条上大同小异都写着,“立合同议单谢青山等,今彰德府临漳县岗上村谢青山,种有冬季棚子菜一亩,一茬约收两千到三千斤棚子菜,情愿以一斤三十五文卖与醉霄楼。议定立契之后,谢家不得临机涨价,醉霄楼不得趁机压价,一家交货,一家交银,各无翻悔。有翻悔者,罚契上加一。合同为照。”
契条后边写了年月日,下写谢青山为头,牙侩韩正业为证,酒楼掌柜为尾。六张契书一式两份,谢家和六家酒楼各持一份。
原来,六家酒楼担心再有别的饭店酒楼向谢家买棚子菜,谢家奇货可居,临机涨价,所以要契书保证谢家不涨价。谢家也担心再有别人种了棚子菜,酒楼趁机压价,两下里各有担忧,于是就由韩正业作证,两方订了契书。
谢青山苦着脸道:“现在俺们被他吴庆喜扒了草棚子,去哪儿供给那六家酒楼棚子菜?契书上可是明明白白说了,有翻悔者,罚契上加一,俺们先前东挪西借的买了庄子,就准备靠着这菜棚子挣钱还钱,谁知却被他吴庆喜毁了!到了契书上期限,倘俺们交不出货,那六家酒楼朝俺们要赔偿,这二三百两银子谁给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