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进内宅园子,远远就看见水榭亭子里凭栏站着一个人。夕阳的紫红柔光洒下,给美人镀上一层金边。
只见庭中人身姿绰约,亭亭玉立,庭外甲士单手执剑,目光如炬。
阿狸双手端着托盘,小步疾走到庭中,将参汤放下。一手抄起旁边挂着的斗篷,一手提着裙子小跑奔上台阶,几步就跨到了萧佑銮身边。
萧佑銮应是刚刚沐浴过了,脸色看起来红润柔和,气色也好了很多。
她头发半干松松束起,柔顺如一捧堆叠的黑色锦缎。脖颈后还有一些水汽,白皙的侧颈上贴了几根长长的湿发,女人看起来清减了许多,里衣领口微微敞开,湿发顺着线条分明的锁骨延伸进衣领内。
阿狸不敢再看,展开斗篷给她披上,转到女人身前,挡住从身后吹来的凉风,微微踮起脚给她系着斗篷的带子。
系着系着心神就散了,阿狸比萧佑銮矮大半个头,夕阳余晖从她身后照过来,照亮斗篷系带后边精致分明的白皙锁骨。
视线微微上挑一点点,是公主粉白色饱满光泽的唇,再上一点,精巧的鼻尖,挺翘的鼻梁……然后是明亮温柔的琥珀色眸子,眼眸水润,透着浅浅的笑意。
阿狸不知怎地面颊发烫,不敢再乱看,垂眸系好带子,回身把参汤端过来。
汤碗放下,萧佑銮含笑道:“我才挥散侍女,得闲一人赏赏落日秋景,你这小管家婆就找过来了。”
她摸摸阿狸的耳朵,见是温热的,捏了捏才松手。
“我自小习武身体康健,吹些凉风无碍的,倒是你,身子才养好,秋凉可得注意。”
阿狸贴过来,抱住她的胳膊撒娇。
“我身子好着呢!听说衙门的伙食不好,你肯定没好好吃饭,人都瘦了……”
小哑巴现在说话倒是不磕巴了,只是字句之间偶尔不能流利转换,有些含糊黏腻,语音拖着长调,显得格外娇气黏人。
“你晚上也不回来歇息,半夏姐姐说衙门的卧榻又硬又冷,窗棂也不牢固,一起风就乱响,根本睡不好……”
少女声音越说越低。
说得好似她亲眼见过似的。萧佑銮轻笑:“到底是谁睡不好?”
“阿狸睡不好。”手又悄悄揪上女人的衣摆。
“又魇着了?”萧佑銮了然,抬起手摸摸她的头。
阿狸点头又摇头,最后歪着脑袋把侧脸送到她手心里贴着。
“开始做了噩梦,萧萧给我这个以后就没有啦。”
看着少女亮出来手腕上的红绳珠链,萧佑銮微笑着牵起她的手,摩挲了手链两下后替她解下来。
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了一颗新的圆润黑珠子穿上去,再给她系回腕间。
“城内抚民事项已迈上正轨,接下来帅司府循例就是,我不用再去官衙了……”
阿狸看着女人修长的手指动作着,黑色的珠串手链越发显得那双手莹白如玉,修长好看。等她系好松手时,阿狸下意识手指抬起一勾,攥住了她的小指。
“殿下!”
萧佑銮手一顿放下,宽袖自然下垂遮住了两人勾连交错的手。
“阿狸也在啊。”
半夏走上台阶,“刚刚服侍的下人报给我,说殿下沐浴后也不穿斗篷大麾,站在水榭吹凉风,好在阿狸来了……殿下,秋日傍晚这会儿气温最是凉的快,沐浴后可不能贪凉。”
“我哪儿有那么娇弱,阿狸方才也是,不听我分说,直接就把斗篷给我裹上了。”
半夏给少女投去赞赏肯定的一个眼色,上前几步低声道:“殿下,郭策士持令召王隼和白芍,把沂州城所有州官的情报都调了出来,正在暗房里阅看。从附近几路州郡召集来的暗巡都待在城外,但沂州戒严被围,咱们的人暂时进不来。”
“让他们散了回去,藏好身份,以后用得上。现在人手不够,硬碰硬是送死,且容易波及无辜百姓,得不偿……”
隐在袖袍下的手一颤,小指被人勾着动了动,继而四指都被握住。
萧佑銮话语卡顿了一下,身旁绿眸的少女却面色坦荡地依偎在她身旁,迎着她的目光送上甜美的笑意。
萧佑銮垂眸,掩去眸中神色。
“……只要不掀了义仓的盖子,我的身份还能周旋一阵。你传话出去,我要知道沂州城上下大小官员的所有消息,为人处世、喜好私事、内宅交际……越多越好,一旦探查到消息,郭先生那边也送去一份,我要找个支点,破了他们这个贪腐交织铸造的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