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的少女衣衫与长发上下翻飞,越转越快,鼓点变得密集如滂沱雨,台下人也飞快地跟着打着节奏,表情也变得愈发痴狂。
那“咚咚”声像是敲在了心上,听得荧惑也是一阵不舒服。
没修为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她现在和普通人没两样,眼前这妙龄少女的舞蹈有问题,她看得出,却破不了,实在是让人生气。
“这是魔修,”鼓点掩盖了蜜疴铃音,荧惑退了半步,“岁云岐。”
话音未落,那少女旋转的身形忽然稳稳地一停!
她眼神清明,妆容、发丝是恰到好处的精致,而后对着台下众人,扬起红艳艳的唇角,笑得柔美多情。
少女自发上摘下原本戴着的凤仙花,从高高的圆台上跳了下来。
她赤足,脚腕上戴着一串金铃,每走一步都发出声响,像是正在抓挠心肝,四周的围观者激动得双目赤红,纷纷下跪,磕头的样子就像是在拜谒神祗。
荧惑见那少女不理旁人,径直走向岁云岐,十分识趣地退了一步。
这人身上有魔气,看蜜疴铃的反应,应该还很浓郁。不过论战力来说,肯定不是无惧剑主的对手,既然不能替自己除了心腹大患,那她还是在一旁看戏吧。
那少女目光流转,好奇地打量着岁云岐。
“你的铃铛在响,”她神色中带着些天真懵懂,指着少年手中的串铃,“是为什么呢?”
少女靠得太近,岁云岐退后一步,甜腻的脂粉香气让他皱起眉。
他冷声问:“登仙瘴,是你施下的。”
“登仙瘴?!”许甦瞪大了眼睛,“你要控制这里的人?!”
荧惑明白了,陷入瘴中的人会对施法者无比崇拜,就像是在供奉他们的神。这种情况轻则失去理智,以狂热的姿态追随施法者,重则发生异变,成为魔气滋养下生长的怪物。
少女不搭理许甦,只甜美一笑:“我叫尤惊,你长得真好看,花送给你。”
说完,她将凤仙花一抛,扔向岁云岐的怀中。
后者神色冷极,并没动手去接。
那朵花落下来,在他身前无声地被内息绞成了齑粉。
尤惊轻轻瞟了岁云岐一眼,脸上仍是笑嘻嘻的,被拒绝了也不恼:“你不喜欢吗?那我再送别的花给你。”
岁云岐只道:“放了无辜的人。”
“就不,”尤惊撅起嘴,“他们喜欢我,所以跪我拜我,有什么不行?”
尤惊神色天真可爱,像个小姑娘似的。瘴雾变浓,四周弥漫着桃色的烟光,氤氲不清,显得她如同山中飘魅不定的精怪。
许甦怒道:“你!”
他将一支白玉制成的笛子幻化于唇边,清脆悠扬的笛声传出,这曲子名为《桃茹》,初版是巫祝祭祀时祓除邪祟用的,许家药修将巫术与医术融会贯通,最终写出了这首能够短暂解除迷瘴的曲子。
笛声传出极远,然而那些匍匐在地的人却一动不动,仍然深陷登仙瘴。
尤惊得意道,“你修为不如我,还想解我的瘴?”
她轻轻晃了晃食指,嬉笑:“这么好的夜晚,不如都去唱歌跳舞吧。”
随着她的动作,那些陷入狂热的人们慢慢地起身,竟又开始跟着那无处不在的鼓点胡乱地舞蹈起来,像是发了什么癔症,场面看起来诡异至极。
“阿云!”许甦道,“他们已经入瘴了!”
岁云岐攥紧了剑柄,他不愿意动武,但眼前这个魔修显然心术不正。
那少女漂亮的眼珠动了动,视线忽然锁在了荧惑身上。
“你不是那个,”她歪着头思索,“那个宅子里的人嘛!”
尤惊凑近了好奇道:“你怎么还活着呀,那一刀果然没有砍死你?”
这话一出,他们三个人都惊讶不已。荧惑想,听这小姑娘的意思,她参与了灭门栾家,而且还知道栾如并没有受到致命伤。简直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找到了凶手,还把她身上的怀疑洗刷得干干净净。
荧惑退了半步,扬起嘴角,意有所指:“托你的福。”
普通人无法承受太久的瘴,年老体弱的,甚至不能撑一盏茶的时间。
虽然这些人死不死和荧惑关系不大,但她现在总归是栖身于清正宗女眷的壳子里,不好表现得太离谱,便问:“你怎么才肯放了那些人?”
尤惊想了想,格外天真甜蜜地说:“让他跟我走,他长得好看,我喜欢他。”
荧惑笑了,如果不是这张皮碍事,她真想问问对方,你是哪家的魔修?在谁手底下做事?你老大不会觉得你脑子有病吗?
“你笑什么呢?”她的态度引来少女不满。
荧惑道:“他是很好看,可是你丑啊。”
尤惊自负容貌,听完这话,神色倏然一变,她盯紧荧惑看了好一会儿,才残忍道,“那你就过来一起陪着他们玩儿吧!”
说着,她手中出现了一把锈红色的木琴,琴体浑圆,琴柄细长,四弦,音色尖细、古怪飘忽,不像是凡间音乐。
尤惊手指轻轻一拨弦,那音律如刀,直射而来!
荧惑虽然没修为,但动作可谓是迅速,她朝着岁云岐怀里一扑:“救我!”
少年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转身用无俱的剑鞘挡住攻击。
动作间,对方身上有淡淡的苦药香弥漫开来,似是广藿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