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衍就这样颇为委婉,又格外坚决的拒绝了萧蔻。
在她满面的失望里,他神色淡然,恍若未觉。
他将药酒倾倒在自己的手掌,稍微摩挲散开之后,手掌径直贴上萧蔻的手腕。
男女肌肤相贴,本该让人产生旖旎联想,可此时的萧蔻却没有心思去注意那些“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手腕上被挤压揉搓着,连带着周身的骨头都酸得不行,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仍旧溢出了几声痛呼。
她声线本就温柔,现今更带了婉转娇意。
间或一声娇呼,从咬得已经血红欲滴的唇瓣溢出,眉头紧蹙似有无尽的委屈幽怨。
柏衍抽空看了两眼萧蔻含娇带怨的面色,回过头却毫不留情将药酒在她的腕间推散开来,不肯马虎一分。
又是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他终于放开对萧蔻的钳制。她也没有让他意外,立刻将自己的双手收回,如避蛇蝎。
心有余悸之下,她甚至像三岁孩童一般,有些幼稚的将手藏在了自己的身后。
接收了她眼中的责备和怨气,柏衍无奈的叹口气,难得好脾气的解释道:“长痛不如短痛。”
萧蔻听不进去,不自知的怒瞪着他,显然是被疼痛折磨得失了理智。有一瞬间,她甚至想扑上去抓花柏衍的脸。
周身的幽怨之气,昭示着她一点即燃的状态。
她的视线在他的脸上来回逡巡,柏衍有所察觉,颇为识相的先让步道:“你身体不适,回房养着吧。”
他话音刚落,萧蔻便毫不犹豫的转身向外走,客套的告辞也弃之不理。
眼看她就要迈过门槛的时候,柏衍突然加了一句:“药酒连续抹三日,今日先回去休息,明日辰时再到书房来。”
本是好意的提醒,在萧蔻听来却像是被判了死刑。
一时间怒不可遏,气冲冲的头也不回。
*
虽然脚步虚晃,她回房时仍旧挺直了背脊。
进了内室,萧蔻的背脊瞬时间一松。
她抛下坚持了十几年的仪态,和衣扑倒在床榻上,小巧的头颅埋在衾被中间,似一只绝望的小兽一般,在被窝里“嘤嘤呜呜”的哭出了声。
也许是独自一人远在异乡,又恰逢身体上的不适,此刻的萧蔻比以往的所有时刻都更为脆弱。
她突然无比的想念已经逝世的母后,和在燕京城中的兄长、外祖父、外祖母,还有正守在皇陵的两个侍女。
越想便越是伤感,她眼眸中的泪汹涌而出,一直哭到开始抽噎。
青竹进入厢房,被房中的哭泣声吓了一跳。她循着声音,快步走进来,只见萧蔻正卧在床榻中间,哭得很是难过。
侍女跟了她快一个月,还从没见过自己的主子这副样子。她有些急了,忙问:“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若是有人欺负您,奴婢这就去告诉王爷,让王爷为您做主。”
她不提还好,一提到“王爷”二字,萧蔻的情绪不但没好转,反而哭得更厉害。
人一旦矫情起来,便会将所有不顺心的事情,一遍遍的回忆,再细细的翻一翻旧账。
萧蔻也是如此。
她悲哀的想,哪怕自己是再世为人,仍旧对那些虎视眈眈的敌人,毫无还击之力。若不是因此,自己又何至于窝囊的求助柏衍,仰人鼻息。
从第一次见到柏衍,自己被他牵着鼻子在走。
他一个眼神,自己就送上门去,不顾廉耻的宽衣解带。哪怕已经过了那么久,再回想起当时的画面,仍旧让她觉得心中钝痛。
随后,她又从燕京城千里迢迢的来到了金陵,从头到尾都被他牢牢的控制在了掌心之中。
好了做侍女,她认了。他这一路对她不假辞色,一副人上人的样子,她也听之任之。
等她彻底放下从前,想如寻常百姓一般过活的时候,他却为她送来珠玉华服,狠狠的敲碎了她的期冀。
柏衍凭什么这样戏耍自己?
明明当初她对他投怀送抱的时候,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凭白的显得她不知礼义廉耻。
可他现在又是在做什么?明摆着把她当成了所有物一般,召之而来挥之即去。
就在两天前,他还无礼的闯入自己所居的内室,哪里给了自己半分尊重?甚至,还说了那样的话来羞辱自己。
萧蔻心里越发的确定,柏衍心思不纯。她如今也只有这幅皮囊了,莫非他真的看上了?
越想越气,她甚至抽噎着骂出了声:“这个虚伪的小人。”
总是对自己不耐烦,那么凶!
她断断续续的,将柏衍从头到脚的骂了个遍,心中总算觉得舒坦了不少,哭声渐渐停了下来。
等不管不顾的发泄过情绪之后,她才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悄悄的用衾被擦了眼泪,她慢吞吞的转过了身,和青竹大眼瞪小眼。
方才,青竹见自己劝了一句,萧蔻反而哭得更凶,便不敢再言语,生怕不小心说错,让萧蔻更加难过。中途,她又听见萧蔻抽抽噎噎的像是说了什么,但吐字不清晰,青竹也没能听明白。
此刻萧蔻不再哭了,青竹总算松了一口气。她一向是有眼色的,便道:“姑娘,我去打些温水回来给您洗把脸。”
萧蔻点了点头。
“谢谢你,青竹。”
嗓音沙沙哑哑的,好像融进了砂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