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面的书架上摆着各种收藏品,上面都长了霉斑,当安德打开门的时候,一股闷湿的热浪迎面而来。
安德看了一眼,把门关上了。
等了几秒,安德再次打开房门,这一次是另一个房间,房间装饰简单。
“这是我的卧室。”
萧晓说。
他的脸色还是很白,双唇已经失去了血色。
这间房比较小,最为显眼的,就是床对面的书桌,书桌上的辅导书已经差不多有半个人高。
蓝色的墙漆已经掉了不少,整个墙壁上面挂满了水珠。
辅导书的封面翘起,书封上起了斑斑点点的霉斑。
安德想了想,他带着萧晓走进这间卧室,关上门,然后转身握住卧室的门把手,再打开——
门外不是一楼客厅,而是一间双人卧室。
双人卧室里面,只有那张床是干净的,其余地方都被霉菌吞噬了。
黑色的霉菌遍布所有视线可及的地方,但奇怪的是,只有那张床是干净的。
“这是爸妈的房间。”
萧晓探头探脑,他小声说道。
安德点点头,他低头看了一眼地板。
地板上出了都是绿色和黑色的霉菌,像是地板生了一层毛。
安德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他抬头看了一眼房间中唯一干净的床,思索着要不要踏进这堆霉菌中,去看看那张床。
而在安德犹豫的时候,萧晓忽然又闷闷地说道:
“其实我都知道。”
“什么?”
“妈妈是全职主妇,只负责照顾我和哥哥,爸爸说我妈妈没用,只会花钱,所以他跟妈妈离婚了。”
萧晓低头,说,
“离婚后,妈妈为了要让爸爸后悔,她抢了抚养权,希望把我和哥哥培养成才。”
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几个能成才呢?
大多数人都是平庸之辈。
萧晓脸上浮现出与他年纪不符的沧桑,他停顿了许久,才说道:
“妈妈的生活,早就变成了一滩烂泥。如果没有结婚,没有我们的话,妈妈会不会好点呢?”
安德想了想自身情况,他默默闭嘴了。
“老师,结婚前明明有一个恋爱过程,那段过程还不能看清楚一个人的本质吗?”
萧晓抬起头,迷茫地问道,
“结婚是个大事,生孩子也是个大事,父母结婚生子前就不能慎重考虑一下吗?”
这句话莫名让安德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个已经死掉的前男友。
【亲爱的……我会……生生世世和你在一起……】
【呵……为什么生气……我不过和他们玩玩……你依旧是我最爱的人……】
【闭嘴,你烦不烦……吃掉你……】
前男友那张昳丽的脸在安德眼前浮现,他那张漂亮的红唇开开合合,潋滟的水光润在上面,宛如一颗饱满透亮的红色樱桃。
他的每一次吐息都能让人着迷。
在前男友说话的时候,安德会看着那张唇,看那张唇张合间露出的一点点粉色舌尖,然后心头会有一把火在烧。
那把火烧得他理智全无,丝毫不在意前男友那些刺耳的话语,自动过滤成美妙的乐声。
晃神只是一息。
安德的眼神清明起来,细细回想一遍前男友说的话,那股痴迷不悟瞬间烟消云散。
想到那段经历,再加上如今的银行卡余额,安德的脸黑了起来:
“的确,你说的对,恋爱过程完全看不清对方的品质。那时候,哪怕对方是头猪,你都会觉得他是世界上最英俊的猪。”
“?”
萧晓睁大眼睛看向安德,他没听明白。
被回忆中突然显现出来的前男友的脸弄得心烦意乱,安德也没空踏进霉菌去看那张床,于是他拉上门,想要关上。
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那张床应该是一个什么特殊的触发点,但是他不想去触发。
“我们不去看看吗?”
萧晓年纪虽小,但是出于直觉,他也觉得他们应该去看看那张床。
“怎么去?满屋子都是霉菌,这说明满屋子都是霉菌散落的孢子,人进去的话,呼吸间会吸入孢子。你说,我们身体的哪个器官会首先受不了?”
安德回头看向萧晓。
萧晓支支吾吾半晌,猛然又回忆起上课被老师突然点名的恐惧。
“是肺。肺部最为脆弱,我可不想肺部真菌感染。”
安德拍拍萧晓的肩膀,语重心长,
“你可以翻看初一生物教科书下第三章,那就是专门讲呼吸运动的,你得学会预习。”
萧晓:“……”
在萧晓一言难尽的表情中,安德关上了门。
过了几秒,安德的手再次放到门把手上,他压低声音,说:
“萧晓,你父母婚姻如何,和你没有关系,你根本就没有必要自责。”
萧晓瞪大眼睛,看着安德的背影。
安德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因为我也没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和完整的家庭。但是,我并不会一直自怨自艾,一直沉默埋怨,放任自己腐烂,我觉得,一个人活那么久,总有几年,是完全是自己的选择,与别人无关吧。”
萧晓:“我……”
“从泥泽里面爬出来的确很难,但是如果不爬出来,直接选择放弃的话,就看不见阳光,吃到新鲜的苹果了。”
安德的手微微用力,他往下按压门把手,
“我想吃到新鲜的苹果。”
萧晓沉默着,他默默地揪住了安德的衣角,之前一直狂跳的心脏,终于安稳了下来,一下一下跳着。
他想,安老师是个好老师。
在门打开后,门后的房间果然又发生了变化。
这一个房间比之前的房间要小,里面墙上贴了nba球星的海报,墙角也堆了好几双球鞋。
“这是哥哥的房间。”
萧晓扯扯安德的衣角,说。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那不是哥哥。
那是个怪物。
如果不是安德的话,或许他的妈妈会直接被哥哥摔死。
“不用,我想,或许得去问问你哥哥。”
从安德的角度,他能看见,床底下有一双球鞋卡在那里。
“可是……”
“这一切不是你哥哥造成的。”
安德回头安抚萧晓,说,
“最大的问题,是你们的妈妈。”
整个房间虽然也被霉菌侵袭了,但是比起其他的房间,这个房间要干净得多。
看看墙上的那些海报,上面甚至连水珠都没有。
想起之前哥哥说的“领域”,安德若有所思起来,他牵起萧晓的手,走进了哥哥的房间,对着床底下的球鞋,说:
“有一件事,老师需要和你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