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臻趴在窗户上,看着楼下的绿化带里渐渐亮起路灯。
医院的时光实在是枯燥又无聊,如果不是还有新出的游戏陪伴他度过这无所事事的一天,只怕苏臻都要闲疯了。
昨晚秦言走后,苏饮月一夜辗转难眠,今天破天荒地起了个早,起来抹了精华涂面膜。
来换药的护士看见她病床前摆着的一排护肤品,不由得好奇地看着苏饮月拿这些在脸上涂涂抹抹。
别人住院神情枯槁,她住院容光焕发,还是头一次见病号也这么讲究的。
只有苏臻知道,她是在为了今日份的美美出行而做准备。毕竟在昨晚热切的讨论里,苏饮月已经计划好今天秦言来了之后,提出去附近商圈一起逛街的小请求。
可到深夜了,秦言还是不见人影。
苏饮月从最开始的想入非非到坐立难安,再到满怀不耐。
苏臻又打完了一回合游戏,外面夜幕笼罩,他弱弱地说道:“姐,你还要坐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
医生早上就来告诉苏饮月可以出院了,但她仍然在病床上枯等到现在。
昨晚苏母和萧振相谈甚欢,萧振甚至邀请苏母今天去见见自己也来到A市的母亲——萧家只有一个独子,自然是心肝宝贝一样看着,知道要转学,也都来A市考察了。
苏家也好,萧家也罢,以前都把这对年轻人的恋情当做了两家联姻的桥梁。
再说,就算恋情不成,强强联手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两年地产大热,苏家对于地产这一块,也早有染指之意,如今有送上来的引路石,自然是亲亲热热地笼络上了。
苏母今早打扮一番,风风光光地去了。临走前,还给苏臻发短信,要他看好姐姐。
苏臻得了母后圣旨,自然不敢怠慢。一听医生说可以出院了,当即收拾行囊巴不得立刻回学校。
但没想到,苏饮月犟得跟头牛一样,死活不肯走,就呆在病床上等着。
他知道姐姐在等什么,但他不敢劝。
他也不敢跟母亲说。
昨天早上他跟着苏母来的时候,在房间里,将苏母和秦言的对话听了个大致。苏母没像以前那么亲昵的招呼她,对秦言的态度,甚至是有些避让和冷淡。
那一句一词里,看似客气,其实疏离。
苏臻也不知道缘由,但秦言将晕倒的苏饮月送到医院来,于情于理都应该好好谢谢人家。苏母这样疏离的态度,让苏臻都有些替秦言感到委屈。
但大人的事情,他不敢插嘴,只得装作没听见,低头玩手机。
……
现在已经过了晚上十点,一中中午八点结束晚自习。
如果秦言要来,早就该来了。
就算明知道她可能不会来了,但苏饮月心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苏臻走到病床边,刚输了一局游戏,连胜断了,苏饮月又在这里枯守,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无奈至极。
苏饮月坐在病床上出神,等了一天,她也累了,如今连心思都懒得遮拦,干脆两眼放空,朝着门口出神。
那一抹淡妆映在她失了血色的唇上,仿佛是在无情嘲笑她的痴心妄想。
看着苏饮月这个样子,苏臻心里也并不好受。他想了想,还是说道:“姐,咱们要不然先回公寓?”
苏饮月置若罔闻,依旧盯着门口。
她连午饭都没吃两口,也没怎么喝水。嘴上已经起了轻微的皮,看上去略带憔悴。
苏臻头痛极了,他又试探着问道:“也许秦言姐是有什么事情,所以不来了?”
苏饮月依旧如老僧坐定,动也不动。
苏臻终于一摊手,狠心咬牙:“姐,咱们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咱们要不然去秦家找秦言吧?”
苏饮月终于有了反应。
她这才点头说道:“好”,继而掀开被子,下了床,站定片刻,抬头看向苏臻:“你说去找她——你有她地址吗?”
苏臻有些尴尬地说道:“有——我前几天问过他们班主任。”
被苏饮月狐疑的目光所逼视,苏臻连忙摆手:“这是担心以后有不时之需嘛!我,我又没有别的心思,姐你别那么看我行不?!”
……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别墅区门口。
市中心的繁华地段,保留了大片的绿化地区。被铁栅栏隔开的别墅区里,一片苏州园林式建筑依山傍水,修筑的低调而奢华。
夜色已晚,轿车停在别墅门口,物业通过可视电话禀告了苏臻和苏饮月的来意,管家又打电话请示了秦父,这才放了路闸门。
苏饮月坐在车里,心里酝酿着无尽怒火。苏臻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祈祷。
可千万别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秦父站在别墅门口等着他们,依旧是苏饮月记忆中的模样,个子高,白白胖胖,脸上总是带着随和的笑容,像一尊弥勒佛。
以前住在A市做邻居的时候,苏父冷淡威严,事务繁忙,几乎很少对苏饮月露出慈爱或是赞赏的表情。苏饮月最喜欢秦家这个温和的胖叔叔,会开玩笑,诙谐幽默,似乎从没有烦心事。
秦言一直是他引以为豪的骄傲,好几次,苏母都在私下揶揄秦母:“你老公整天在交际圈里夸自己的女儿多厉害,我老公回来都说耳朵快听出茧子了——都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你这还不加油一把,可真是要失宠了啊!”
她有段时间还羡慕过秦言,有这么一个开朗幽默,慈爱从容的父亲。
苏饮月下了车,苏臻紧跟其后。
苏饮月笑意盈盈,露出一个晚辈见长辈的标准微笑,寒暄道:“秦伯伯,好久不见啊!”
苏臻也跟在后面朝秦父说道:“秦伯伯好。”
有他姐姐苏饮月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交际能力,他只需要做一个陪衬就功德圆满。
秦父也满怀笑容点头道:“是啊,好久不见,这是什么风,把你们两给吹来了。来来来,进屋坐着。”
管家跟在秦父后面,脸上也挂着待客的笑容。
苏饮月左顾右盼,一面顺着秦父的邀请进了房门。秦家搬到X市后,这还是她第一次来拜访。看别墅的装修似乎还是跟记忆里的一样,一看就是秦母最爱的中式简约风格。
她寒暄了几句,便开门见山地问道:“秦伯伯,其实我们来是为了找秦言的,秦言在家吗?”
秦父的身体一僵,立刻一拍脑门,幽默地说道:“我还以为小月你是想念秦伯伯的紧呢!”
苏饮月知道他在打哈哈,也跟着谈笑起来。三人在客厅坐下,寒暄几句,都是家里些不痛不痒的皮毛。秦父在桌上沏上茶,刚推到苏饮月面前,他这才恍然大悟,嗔怪地说道:“瞧我这记性,你们这些小孩子怎么会喜欢喝茶呢?”
苏饮月记得,以前的秦母爱喝茶,秦言自小也跟着有了这习惯。以前去秦家,秦父总会单独给她们放置些零食饮料。
回忆起这些细节,颇有时光荏苒,恍惚之感。
管家侍立一侧,秦父喊道:“你去把小瑜放在冰箱里的零食跟饮料拿上来。”
小瑜是谁?
苏饮月和苏臻对视了一眼,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晚跟秦言势同水火的崔瑜。
管家面露难色,说道:“崔瑜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要是知道了——”
还真是崔瑜。
苏饮月看了一眼苏臻,后者朝她摇头,示意她还是不要过问无关紧要的事情。
如果是私生子之类的事情,那更不该提这难堪之处。
秦父面露愠色,不耐烦地说道:“我叫你拿你就去,她还能反了天不成?”
管家叹了口气,这才离开。
秦父转过来,看向苏饮月和苏臻,这才笑着说道:“别见外,到这里就跟自己家一样,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