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上的输液管被她的动作一带,立刻血液倒流,返出细细的红线。苏饮月吃痛的低呼了一声,但她根本无心看自己手背上输液管的情况,只是急切看着秦言。
苏臻责备道:“姐,你干嘛!”
他急忙忙地抬起苏饮月的手,看着那一条红色细线,不由得心疼地将输液管返正。
秦言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说道:“我只是回家。”
苏饮月诧然:“你才来几分钟。”
秦言看了看窗外,说道:“天色不早了,我得早点回去。”
苏饮月看着她,眼神渴求,极尽哀怨:“多陪我一会儿不行吗?”
秦言定在门口,看着她。
门外和门内好像是两个世界。她就站在这两个世界重叠的边缘,望向自己昔日养尊处优的生活。
还有昔日里不能割舍忘却的……余恨。
苏饮月的脸还是这么美,白皙无暇的脸上带着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天真无邪。
自己的世界已经崩塌,还要再连累苏饮月的世界跟着她一起崩塌吗?
秦言立在门口,朝苏饮月淡淡地说道:“我明天会再来看你。”
说罢,她转身就走。
苏饮月眼睁睁滴看着她离开,心里像是打翻了坛子,复杂的心情在胸腔里激荡。苏臻看着她愣愣的,小声说道:“姐。”
他总觉得自己的姐姐已经临近了爆发的边缘。
至于是爆发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苏饮月往被子里一躺,闭上眼睛,像蜗牛蜷缩进壳里,所有的复杂感情尽归于沉寂。
她明天还会再来的。
明天,只要明天来临,她还会来到我身边。
……
医院楼下,苏母跟萧振沿着林荫道行走。
萧振从小被教育的谈吐不凡,见多识广,又善于惹长辈欢心,这样一圈逛下来,两人相谈甚欢,苏母被他逗得前俯后仰,合不拢嘴。
苏母对萧振也是一万个满意——抛开完美的家世能力,他对苏饮月表现出来的关心和照顾也是无可挑剔。
夜幕将临,夕阳余晖。道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行色匆匆,苏母正在和萧振笑谈苏饮月以前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话头忽然一滞。
她的目光直直地越过萧振的脸,望向萧振背后的某一处。
萧振察觉了她的异样,顺着苏母的目光,望向了远处的秦言。
她似乎刚从医院出来,穿着款式简单的校服,高挑的身影在余晖下仿佛镀了一层赤金。
看到萧振和苏母,秦言的脸上有一丝诧异,但很快就归于平静。
三个人之间有难堪的沉默。
还是秦言率先开口,朝苏母点头道:“我来看看小月。”
苏母的脸上有复杂的神情在涌动,同情,担忧,还有一丝难言的尴尬。
她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但你答应过我,以后……不能跟小月太过接触了。”
萧振看向苏母,心里有些不解,但很快又释然了。
苏家历来是名门,不屑于打探民间谣言。但萧家不一样,萧家手眼通天,又是商界大亨,人脉宽广,甚至在黑白两道都有份量和路数。
秦言身上的事情,早在萧振下决心去调查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再见秦言,还是如此惊艳,只是她昔日里光芒万丈的美丽,早已被某种东西打磨成了带着森冷尖刺的疏离。
但萧振坚信,就算她如今落魄,日后一样可以飞越枝头,成为万众瞩目的存在。
萧振看着秦言,也点头道:“秦言,好久不见。”
他伸出一只手来,脸上情不自禁地带了一丝同情:“至于你家的事情,我很抱歉。”
秦言的眼神在他脸上那真切的同情上停留片刻,继而落在他的手上。她面无波澜地说道:“好久不见,萧振。”
她没有伸手回握,萧振也不生气。
他心里的同情和怜悯甚至已经压过了往日里对秦言所有的悸动。
在所有知道秦言旧事的人里,心里除了对她的厌恶,避让,只剩下无尽的同情和怜悯。
无论哪样,都让年仅十六岁的她无法忍受。
苏母叹了口气,说道:“秦言,小月身体不好,她一直缠着你,我也没办法。小月是个三分钟热情的人,你冷落她,她自然而然地会丧失兴趣的。我跟秦家也是旧识,你爸也联系过我了,希望你能早点回家。”
回家。
如果还有家的话。
秦言对长辈一向恭谨,就算是面对此刻对自己同时怀有同情和避让的苏母,她也没有露出任何负面的情绪。
她神色平静地说道:“我已经在极尽可能的冷落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