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终于住嘴,屋内很快又归于平静。
青栀这才裹着外衫从被子里钻出来,跪在床上看着面前面沉如水的男子,只觉每一刻都极为难熬。
她不想去想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如今是教坊司的乐伎,徐承卿则是恩客。她和他除了那种事情,不会再有别的事。
人在屋檐下要会低头,这是青栀进云韶坊半年来学到的最重要的一点。
只伺候徐承卿一个,总好过一夜伺候无数男人。
只是自己喝醉了会是什么样子,青栀不敢细想。是不是也和其他姑娘一样,倒在男人的怀里哀哀凄凄地求对方怜惜。抑或是如彤姑娘那般,直把男人缠得欲罢不能。
青栀这半年来听得多了见得多了,于这一事自然也熟稔了几分。万一酒后不自觉地将所听所学使了出来……
那一刻青栀脸色有些苍白,更不敢与徐承卿在屋内独处。于是她壮着胆子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小声提醒道:“殿、殿下,顾公子正在等您。”
徐承卿拿起罩在她身上的外衫披上,回头双眉微挑:“认得顾景渊?”
“见、见过一两回。”
她既是乐伎自然少不得为达官显贵抚琴唱曲。顾家也曾请她上门唱过几回,她自然见过顾景渊。只不过顾景渊虽长着一张温润如玉颇讨女子喜欢的脸,却并不爱来云韶坊寻欢,对上门的姑娘也颇为有礼。
青栀对他谈不喜欢喜欢但也绝不厌恶,比起冯德兴秦三公子之流,顾景渊算是难得的正人君子了。
徐承卿看着青栀的脸,眼看她提到顾景渊时眉眼明显柔和了几分,心里便像扎了根刺一般。
“收了我的一万两黄金,心中还肖想别的男人?”
青栀一愣,立马道:“没,我没有。”
她哪里会肖想顾景渊,两人根本毫无交集。
徐承卿一副没耐心听她辩驳的样子,只冷声道:“收钱办事古之常理,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收拾好后到集雅阁来。”
说罢系上腰带扬长而去,只留满室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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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集雅阁内顾景渊却有些坐立难耐。
要不怎么朝中那些老狐狸都说大殿下心狠呢,看看他对自己这个至交好友做的事情,委实让人信了那话。
雅间内一共三人,他便是多余的那一个。陆青桅穿一身云水蓝缠枝大袖衫站在徐承卿身边,青丝簪玉粉面微霞,正往他脸上抹药。两人虽甚少交流,但那道若有似无的血痕便大大激起了顾景渊的好奇心。
这两人昨夜究竟如何激烈,竟会令肃亲王小小地破了相。
他心里愈发好奇,不自觉往前倾了倾身子。徐承卿却在这时突然冲他开口:“你大早上来此处,就是为了瞧她?”
这话一出闹得青栀和顾景渊皆有些尴尬。后者摇着手中的纸扇打哈哈:“殿下哪里话,我来寻你自然是为了……”
他话头一顿没有立时往下说,徐承卿却显出几分不耐烦,揉着眉心道:“有话便说。”
“是,昨夜冯德兴和秦三回去的路上叫人给打了。”
“谁干的?”
“没见着人。不过我派人查了查,说不准跟谢绥有关。”
顾景渊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悄悄打量青栀,果然她一听到“谢绥”两个字便容颜大变,手中上药的棉棒一用力,直接戳到了徐承卿的伤处。
“呲。”
他毫不客气地抽了口气,满眼不屑望向青栀。
果然,一提到谢绥她便坐不住了。
青栀瞬间回神,立时就要下跪,口中不住道:“殿下恕罪……”
徐承卿虚抬一手,示意她继续。
青栀赶紧又拿棉棒沾了点药膏,凑到了他跟前。刚涂了两下便见对方皱眉道:“往后人前你换个称呼。”
青栀也知他如今并未在云韶坊暴露身份,于是识趣地应道:“好。”
“准备换个什么?”
这一下倒把青栀问住了。她秀眉微蹙面露难色,一时想不好该叫他什么。眼边突然响起从前徐承卿同自己说过的话:“我家中排行第三,前头尚有两位姐姐……”
这话令青栀心头一颤。
从前他也是不喜她管他叫殿下,所以扯了自己在宫内的排行,令她叫他三哥。
可如今这个称呼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叫的。
青栀搜肠刮肚琢磨着,他既是排行第三,不如就叫三爷。又想着坊内的姑娘总爱管恩客叫大爷,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三……大爷?”
“噗!”
顾景渊一口茶水当即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