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常没有说话,只是夹了一片酥炸辛夷花,放在口中吃着。
包裹着花瓣的面粉和鸡蛋液,在热油的作用下,变得酥脆,一口咬下去,只听得轻微的咔嚓声。
“你们,若是不嫌弃,就陪我吃一顿饭吧。”吴常放下筷箸,这才看向三人,说出的话,带了几分乞求。
这番变故,倒是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
此刻的吴常,不再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白鬼,只是一个到了中年,满怀失意的普通人。
宋清欢看了一眼半夏和周行,才灿然一笑,敛了衣裙,先行坐下了,“咱们都是后辈,怎好拂了前辈的心意,只要前辈莫嫌弃咱们叨扰才是。”
周行和姜半夏也坐在桌旁,只是两人皆不言语,又或者说,他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吴常是江湖前辈,对于他们的事情,他知道得太多。
他们不想让宋清欢知道那些事情。
等三人坐下,吴常看着桌上的菜,又勾唇,对宋清欢说道:“有此好菜,若是没有一壶好酒,岂不是辜负了宋小娘子的厨艺?”
言尽于此,吴常不必再多说什么,宋清欢自然明白,他话中未尽之意。
“河广客栈,最不缺的便是好酒,”葱白似的手指,指向柜台后的架子,那里陈列的,便是各种酒壶,“春寒未褪,冷酒喝了伤身,前辈稍等,我去为前辈烫一壶酒。”
“小娘子果真是会来事的,倒是比你爷爷好,从前,我来这里,想要喝他一壶酒,需得好话说尽才行。”吴常对宋清欢越发的满意。
听着这些话,宋清欢只是笑着站起身,离了席。
做生意嘛,本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事情,要不是看在这人来时付的银两,她才不会如此爽快的答应下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能让她折腰。
唉,这万恶之源啊。
等她走后,吴常又吃了一片酥炸辛夷花,才说道:“你们掌柜的,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既然你们选择留在此处,便好好的护着她。”
“想不到,白鬼吴常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姜半夏嗤笑道。
对于姜半夏这样的态度,吴常丝毫不在意,猎鹰似的眼神,落在两人身上,“我也想不到,你们会躲到这里来。”
“我在这里,是为报恩。”姜半夏回答。
吴常又看向不说话的周行。
“还债。”周行的口中,吐出两个字。
“哈哈哈哈,还债,这说法倒是新鲜。”吴常忽而笑了,声音爽朗,惊得宋清欢差点摔了手中的温酒壶。
“前辈何事这般高兴?不妨说来听听。”宋清欢将莲纹深口的影青瓷温酒壶放在桌上,又拿了四只影青釉酒杯,排成一排,取出酒壶,倒了四杯酒。
酒色如胭脂,香味却醇厚,和别处喝的酒香,全然不同。
接过酒杯,吴常浅尝了一口,入口时只觉苦,很快,便是回甘,同时,一阵浓郁香气,在舌尖绽开,在那木香里,隐隐又多了几分果香。“宋小娘子,这是什么酒,我怎么从来没喝过?”
周行喝了一口后,脸上同样闪过片刻惊讶。
“此乃舒气酒,二十斤烧酒里,便用了绿丝郁金二两、沉香三钱,方才我去温酒时,又掺入了一半木瓜酒,才有了这般滋味。”宋清欢挑眉,眉眼间颇有得意,“行气解郁,凉血破瘀,最适合前辈。”
“木瓜酒?”吴常又好奇。
行走江湖多年,他喝过的酒,不胜枚举,偏生到了这里,听到的两种酒,都是闻所未闻的。
“所谓木瓜酒,便是锅巴烧酒,加入浸过酒的红曲、酒浆,再加入切碎的木瓜,这样制成的酒,香气浓厚。”宋清欢不厌其烦的解释。
她就希望,吴常走的时候,可以带两壶走。
那可是白花花的银两,不赚多可惜。
“好,好,宋小娘子,果然聪慧灵巧。”吴常一口饮尽杯中酒,只觉身上的寒意顿时被驱散不少。
温酒劲最足,三两杯酒下肚,吴常便开了口。
“宋小娘子,你方才不是问我,为何对这辛夷花宴,如此耿耿于怀吗?”
“愿闻其详。”宋清欢坐直了身子,像是从前在学校听老师讲课那般,安安静静的等着他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