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偶尔会出现一两个不安静的,甚至伴有攻击性的,这类病人多是被家人、民警、社区工作人员强制送医。
阮祯的职称是主治医师,处于上升期,不像主任医师、副主任医师那般一号难求,找她挂号的病人不多,可以准时下班。
她收拾好桌面,走到阳台边的洗漱池,看见阳台外苍翠的爬山虎,伸出手,轻轻点了点,想起那个怯懦模样的小女孩。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阮祯总觉得她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
多想无益,还是静观其变。
拧开水龙头,温水哗哗流下,阮祯认认真真按照七步洗手法洗好手,从门诊楼走回住院楼的精神二科,脱下工作的白大褂,换回常服,化了个淡妆。
沿途碰上下班的同事、熟悉的病人及家属,她会主动友好地点头微笑打招呼。
她相貌清丽,气质偏冷,不说不笑时,常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距离感,一旦唇角沾上了浅淡的笑意,深邃的眼眸认真凝视对方,又会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温柔感与亲切感,轻而易举博取他人的信任。
职业缘故,班内时间,她说话的语气和口吻会尽可能保持和善。
班后时间,便恢复了孤僻冷淡的本性。
“啧啧,长成这样还寡这么多年,属实浪费啊!”阮祯的好友顾筱倚在车门边,等阮祯从医院大门走出来,殷勤地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笑道,“等着,晚上就给你介绍,你想要什么样的我party上都有。”
今晚是顾筱的生日,她喜欢热闹,她的狐朋狗友们包下了一家会所,为她举办生日party。
阮祯喜静,一大早送上了生日礼物,不想凑晚上这个热闹,但顾筱见不得好友身边总是冷冷清清没个伴,生拉硬拽、半哄半求,非要把她拽去一块玩。
她捱不过顾筱的软磨硬泡,答应参加。
顾筱继续念叨:“再这么窝在家里要长蘑菇了,没事就该出来玩玩。再说你刚从宁城回到江州,也要多交一些朋友,多个朋友好办事不是?”
阮祯抬起眼皮看了顾筱一眼,没理会她,也不想告诉她,自己原本的计划不是宅在家,而是去健身房。
这祖宗今晚是寿星,她最大。
*
顾筱家中从商,交游广阔,到了会所,只来得及朝阮祯丢下一句:“这边是喝酒唱歌跳舞的,那边是猎艳寻欢的,人生得意须尽欢,不要太拘束,放飞自我吧宝贝!”就被众星捧月般,簇拥去了舞池中央。
灯光幽暗暧昧,舞池中央群魔乱舞。
从安静的医院,踏入喧闹的声色场所,阮祯没有心思猎艳寻欢,走到沙发一角坐下,悠然自得打量窗外风景,清淡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游离在喧嚣之外,像一座孤岛。
不合群的安静,却还是因为过于姣好的相貌,惹来不少惊艳探寻的目光。
顾筱的狐朋狗友见她带来了一个漂亮的新面孔,纷纷围上前打探。
顾筱朝阮祯的方向眨了眨眼,笑道:“是个医生,姓阮名祯,27岁,单身多年,性向不明,你们加把劲,看谁能把她拿下。”
语毕,她的狐朋狗友们蜂拥而上,围绕在阮祯四周,请她喝酒,借故搭话。
有人打探她的工作:“阮医生,从事哪个科的工作呀。”
阮祯一本正经,答:“三院分海院区,精神二科。”
闻言,不少人脸上憋着笑。
自我介绍职业时,别人会意味深长地笑,阮祯对此习以为常。
有个男生笑着调侃:“医生你在精神病院工作,人怎么这么正经呀?”
阮祯勾起唇角,礼貌性笑了一笑,没搭话。
有人好奇道:“你们医院是不是会给你们配一根电棍,碰上不听话的精神病人,就电一电他们?”
阮祯摇头,哑然失笑,解释说:“没有这回事,病人也是人,我们会尊重病人的权益。
有人问:“那你们精神科的医生是怎么给病人治疗的呀?”
阮祯耐心地有问有答:“精神疾病的种类有很多,类似内科系统里,有消化内科、肿瘤内科、呼吸内科一样,精神科里面也有很多亚专科,心境障碍、焦虑障碍、失眠、酒精成瘾、物质成瘾等等,治疗这些疾病,就和治疗内科的慢性病一样,咨询问诊、检验检查、诊断开药,当然,我们还会有心理辅导。”
她不热衷社交,也不喜欢太过喧闹的场所,但并非不擅长应付这些。
周围人不断抛出话题,阮祯游刃有余应付着,视线漫不经心扫向不远处的人群,打算找个借口离场。
蓦地,她目光一顿,视线落在一个女生身上。
那女生一头波浪卷栗色长发,穿着红色竖条纹长款开衫和黑色超短裤,露出笔直白皙的长腿,清瘦高挑,明眸皓齿,一幅青春靓丽无法无天的模样。
阮祯的视线略过女生的长腿,落到她白皙的面孔上,定定看了她几秒,站起身,不紧不慢,朝她走过去。
那女生正与旁人交谈些什么,言笑晏晏目光流转间,偶然一瞥,也瞥见了阮祯,霎时,如木雕泥塑般,怔在原地不动弹。
怔了几秒,她眨了一下眼,迟疑地踏出半步。
只迟疑了两秒,接着,大步流星,也朝阮祯的方向走了过去。
四下人来人往,灯红酒绿,醉生梦死。
两人穿过人海,互相靠近,走近,站定,静默对视。
一秒。
两秒。
三秒……
四周喧嚣仿佛消失一般,全世界只剩下她们俩人,过往一幕幕回忆宛如幻灯片般涌进脑海。
对视半晌,阮祯打破彼此之间的静谧,神情冷淡,问:“宋尔佳,你怎么在这里?”
“阮老师,好久不见啊。”宋尔佳明眸如水,嘴角漾开一个明艳又张扬的笑容,一如既往带了点欠管教的味道,“你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
没等阮祯回答,宋尔佳又直呼其名:“哦,不,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家庭教师了,你管不到我了,阮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