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辞轻嗤一声,复又抬眸,将药汤递过去:“趁热喝了,稍后换一身衣服。”
陆驭却半矮着身,就着他的手喝药。
黍辞一愣,却不好立马收手,直到陆驭喝完药直起身来,搓着手解释:“刚起来得急,没擦水,太冷了。”
那滴水声已经停了,风从门外吹进来,将衣服粘在肌肤上,又带走几分热意。
陆驭说完话,突然偏开头,重重打了个喷嚏。
黍辞心道没见过像他这么傻的,本是假装没看见,身体却先一步捞过一旁挂在椅子上的外袍给他披上。
不过披上的刹那,黍辞便回过神来,皱着眉转过身:“既然冷了就去换衣服,再得个风寒我才不管你。”
说罢,便面不改色抬步出去,只余下陆驭一人站在屋里,忍不住轻笑一声。
他掩了掩外袍,思索着是要发个热好,还是乖乖换衣服。
只是不等他想,身体却已经诚实地给出了选择。
半个时辰后,陆驭裹着被子,哆哆嗦嗦望着进来添柴碳的黍辞,小心翼翼地问道:“黍辞,今晚——”
不等他说完,黍辞已经猜到他要说的话。
“你染了风寒,还是好生歇息。”黍辞睨他一眼,“我就不来打扰你了。”
陆驭:“……”
陆驭忧心忡忡:“那你不来,万一那个叫艾施的,趁我之危怎么办?”
他现在后悔赶人赶得太早,又作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来:“你不来陪我,我半夜渴了饿了,做噩梦醒了,想你想得睡不着,可怎么办?”
黍辞看他一眼,哦一声:“你有手有脚,又不是病得下不来床,东西都给你摆在桌子上,要就自己拿,至于艾施——”
他微微蹙起眉头,犹豫了下,道:“我可以替你盯着她。”
陆驭:“……”
他想要的是这个吗?
不是,
他想要的是黍辞啊!
陆驭咽下心上梗的那口气,继续卖可怜:“可没有你,我就睡不着。”
像是不明白陆驭在说什么,黍辞脸上浮现出困惑:“你若睡不着,一定是风寒侵体所致,大夫说可以加大剂量,亦或者若你需要,可以给你加点其他的药,如何?”
陆驭:“……”
他果断闭嘴。
黍辞见他焉了,便扬起唇角来,将地上碎片收拾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接着,走进自己的屋里。
衣服脱下,在镜子上露出自己的后背,黍辞侧眸,瞧见背上那一抹暗色,眸色跟着深了深。
因视角所限,他无法看清自己那暗印上的伤疤,只能凭着指腹摩挲出大概。
他想那个太子妃从小受万人宠爱,捧如掌心宝,连这个太子都至今难以忘怀,更是不会让他受丁点的伤。
再者,倘若自己就是太子妃,说明当年劫掠的人就是宫主。
宫主又为何要他亲自来扮演自己,去接近陆驭?
所以如此想来,一定不可能罢。
黍辞敛下眸子,心情说不上失落,却也说不上踏实。
他并非为那位年纪轻轻便生死未卜的太子妃担忧,只是为自己陷入这种无端的可能而烦燥。
许是正因为如此,宫主才有意让他过来,以磨炼他?
黍辞把衣服穿上,用力盖住暗印,转身出门打算去找艾施,谁知刚到门口,余光陡然瞥见屋里大开的窗口处,陆驭正一只手夹捏着被子,另一只手笨拙地攀着窗台,试图爬进屋来。
他艰难无比才攀上窗台,正要弓腰往屋里跳,冷不丁和黍辞撞上了视线。
陆驭紧了紧被子,从善如流地解释:“我仔细想了想,还是跟你住比较好,我也能接受打地铺。”
黍辞闻声,眉睫轻颤了下。
他还记得前两日,某人分明说的,太子从不打地铺。
“怕艾施怕成这样?”黍辞抱着胳膊站在原地。
“不是怕她。”陆驭咳了两声,因为发热,脑袋都有些不清醒,他稳住微微晃动的身体,才继续哑着声音开口,“我就是怕你误会我和她有什么。”
他瞧起来虚弱无比,像是随时都能被风撂倒,却还坚持着一点一点挪进黍辞的屋中:“毕竟,即使你不是我的太子妃,也是我在意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听到这句话时,黍辞感觉自己唇角好像不受控制地扬了扬,他试图不让自己多想,可身体却已经往前踏出一步。
陆驭期待的目光扫过来,黍辞愣了一秒,绷起脸色,脚步却下意识加快:“过来传染我,这可真是好想法。”
说罢,伸手一拉,将人从窗台拉进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