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过去捡起来看,这昂贵的布料和针脚细密的银丝,琅迭谷应该只有一人穿得起。
殷北卿确实在这里没错了。
这里的杂草长得很茂密,颜钰得蹲下身用手扒开它们才能看清楚脚印的方向。
颜钰顺着这串断断续续的脚印往前走,终于寻见了那抹白色的身影。
她僵直着身子,正步履缓慢地绕着一棵树不停地走,嘴里低低念叨着些什么。
之前说殷北卿这么做是因为梦游,其实不然,她并不是睡着了,而是有意识的,只是失智地陷入在某种执念里,除非外人唤醒或者造成她这种执念的必要条件消失了,才会恢复自主思考。
颜钰走过去,和她保持安全距离,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殷北卿?”
没理人。
颜钰想起殷北卿家里人总是唤她的小名,于是又试着喊,“卿儿?”
绕着树不停转悠的人终于有反应了,冲颜钰的方向张望过来,她稍稍歪着头,双目无神,却还是张嘴应了一声。
“嗯?”
“下雨了,卿儿。”
“对。”殷北卿点了一下头,然后又重重地点了一下,“下雨了……下雨了……下雨了!”
她突然开始抓狂,整个人颤抖起来,瞪着眼睛看着虚空的一处,“他们来了,他们来杀我了!”
“没有,没有人要杀你。”颜钰走过去。
殷北卿根本听不进话,拉住她的手就跑,“快跑。”
“没有人要杀我们!”颜钰稳住身子,将她扯回来,“能听见我说话吗?”
殷北卿嘴里依旧重复着听不懂的碎碎念,她开始啃自己的指甲,咔嚓咔嚓,啃到见了血也不停下。
“殷北卿!”颜钰双手捧住殷北卿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看着我。”
伞在刚才奔跑的过程中被弄丢,愈来愈大的雨点打在脸上,冰冷刺骨,但颜钰还是努力撑开眼皮将自己的眼神传递。
“你……是谁?”总是锐利的眸子此时一片迷茫。
颜钰差点忘了,卸下那一身尖锐的刺,她原本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此时她最缺乏的就是安全感。
“我是颜钰。”她紧盯着殷北卿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只有我是真的,其他的所有都是幻觉,记住,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
“相信你……”
“对,相信我。”颜钰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拍着她的背,“都是假的,我说是假的就是假的。”
“假的?”埋首在她颈窝的殷北卿咀嚼着这两个字,突然抗拒地皱起眉头,抬起手掐住颜钰细柳一般的脖子,“你骗人!你骗人!你才是假的!”
“我……不会……骗你。”颜钰被掐得呼吸困难,但还是咬紧牙关把自己要说的话说了,“我是神女,神女是不会骗人的,只要有我在就绝对不会让别人伤害你。”
颜钰觉得,如果她穿越到这本书里必须有个理由,那这个理由一定是为了殷北卿,这个让她共情最多的女主。
“神女。”殷北卿重复了一边她的话,无神的双眼缓缓有了色彩。
对了,神女。
神女出现了,她这个千年祸害就有救了。
“你还好吗?”
“我……”殷北卿的目光一点点在她脸上聚焦,记忆随之接轨,她晃了晃头清醒过来。
对自己的这个毛病殷北卿是知道的,所以看见周围的环境她也并不惊讶,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心情。
她抬手揉揉胀痛的额角,望着眼前浑身湿透的颜钰眉头皱得更紧,“你怎么在这。”
“……”
殷北卿偏头,看见掉在旁边地上的伞,手指勾了勾,隔空将它取来撑在颜钰头上。
“是对自己的身体很有自信吗。”
颜钰以为她在关心自己,正要说谢谢,这人又阴阳怪气地补了一句。
“要是又感染了风寒,费得还是我的药。”
“您放心,我要是染了风寒绝对不吃您一口药。”颜钰快气笑了,但又拿这人没法子。
殷北卿注意到她打冷战的动作,又打了个响指用灵法替她把衣服烘干,“回去。”
不用你说也准备走了!
颜钰抬手去接伞,却被殷北卿抬手挪开,“矮个的人撑伞,两个人都不舒服。”
您灵法那么厉害,不撑伞也淋不到雨吧?
可惜颜钰不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往前走,看我做什么。”殷北卿眼神示意她,“下次没事别往后山跑,知不知道这里——”
低头看脚下路况的颜钰听耳边的声音突然停下了,好奇地抬起头,“这里怎么了?”
她顺着殷北卿的视线往前看,墨色浓重的夜幕里,不知什么时候闯出了一只绿着眼睛的“生物”。
它身上的毛发十分稀疏,东一块西一块的皮露在外面,张大的嘴巴里列着两排森白的牙,舌头上的唾液随着它低低喘气的动作滴在草地上,看外表有些像大几个号的猎犬。
颜钰飞速辨认出来这只生物和普通动物或者兽魂的不同,它似乎……是只恶灵。
恶灵是指在修炼灵法过程中被魂力反噬失去理智的人和兽。
恶灵化的生物周围会有一团黑气笼罩,这团黑气被称作沼气,沼气越重代表这只恶灵的黑化程度和等级越高。
高等级恶灵身上的沼气,寻常人闻上几口就会失去心智,轻者疯癫重者自残。
不过眼前这只沼气并不重,只是浅浅裹了一层,看起来似乎刚恶灵化不久。
不对劲。
颜钰突然想到,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为什么殷北卿现在一脸凝重的表情。
果然,这个猜想一出,所有的事物都开始往答案的方向靠拢。
眼前的恶灵低低地吠了一声,在人以为它要冲过来咬人的时候,它闪着绿光的眸子却突然失去了对焦,身体软软倒在一侧。
可仔细听,却能听见它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发出奇怪的声音。
“沙拉沙拉沙拉……”
像是有几千只蚂蚁在头骨上爬行,这动静让人浑身发麻。
突然!一条足足手臂那么粗的蜈蚣咻地一下从它身体里窜出来,在空中嚣张地挥扭着粗长的身体,数不清的节足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于此同时,一股让人头昏的恶臭以恐怖的速度向四周散开。
是浓度远远高于普通值的沼气。
一只还留有体温的面具戴到了颜钰脸上,挡住她的口鼻。
颜钰下意识抬头去寻殷北卿的目光,却被她捂住眼睛遮挡视线,“闭上眼睛,我叫你睁开的时候再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