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次次死里逃生,频繁的打斗中魂力被锻炼得越发浑厚,性格也在这种环境中一点点变得扭曲。
她痛恨那些伤害和侮辱自己的人,但心底最深处,却也可悲得认同她们的话,觉得自己不干净。
也因为这深层次的自卑心理,殷北卿从来没有暴露过自己另外一只兽魂。
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两只兽魂,但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另外一只兽魂长什么样,除了她自己。
方才颜钰见过的巨蟒妫蔹是殷北卿的第一只兽魂,而她的第二只兽魂是只浑身血红翅膀上有金纹的蝴蝶,名唤姬芜,它轻轻扇动翅膀就有将参天大树连根拔起的力量,很强大,但对魂力的消耗也很大,除非迫不得已,殷北卿不会用,但只要用了,为了保守秘密就绝对不留生口。
可颜钰刚才做的那个手势,分明是知道些什么。
见殷北卿在犹豫,颜钰又开口了,“您一直在找蔺鹤归对吧,只要您愿意留我一条性命,我即刻带您去寻她,我与她有过些来往,她或许能卖我一个人情。”
可能除了记忆力惊人以外,颜钰的第二个技能就是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
她一个刚穿越过来的人哪里可能和蔺鹤归有什么交情,顶多在书里了解过她的秉性喜好,只是为了保命才不得不这么说。
殷北卿的两只兽魂属性相克,人人都说她撑不到成年就会被两只兽魂瓜分完魂力爆体而亡,可她却硬生生撑下来了,只不过现在的殷北卿还只驯服了妫蔹,姬芜无时无刻不在她体内疯狂反抗,并且还不断吸取她的魂力,也就导致现在殷北卿的状态有些虚弱。
所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将其中一颗兽兽元珠吐出,放置在宝器中封印,每七天蜕皮之时才会去取出吞回孵化,周而复始。
用一个形容,殷北卿的身体现在就像个快要被内容物冲破的容器,兽魂的魂力增强她的痛苦也随之加剧,因为尝试过各种方法作用都不大,承受也即将到达临界值,殷北卿这才把主意打到传说中那位神医蔺鹤归头上。
医术在这个世界也被称为御术,金国擅御术者少之又少,蔺鹤归是其中佼佼者,但她性情孤僻,常年在外云游,金钱利益权势任何一样都难能引她出手掺和世事。
要说有什么能让她出一次手,或许也只有人情这个法子,但听闻她一向独来独往,什么时候又和这病秧子有了交集。
殷北卿睨着面前的颜钰,她一脸胸有成竹,字字铿锵有力,也许是这幅淡然笃定的模样,让她无论说什么听着可信度都很高。
饶是识人无数的殷北卿都半脚踏入了圈套。
近段时间体内的皇蛾越发□□,即便是七天循环一次,她的身体都难以承受,可如果长时间将兽魂放置体外,它就会因为失去寄生体而枯竭死亡。
爆体而亡,和失去兽魂,哪一个都不是殷北卿想要的,权衡之下似乎只有相信颜钰这一条路可选。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的缓兵之计,只要出了这个谷,外面就一大堆你的救兵等着我。”
“小女已是被满门抄斩的孤女,孤立无援,哪有什么能耐去搬救兵,况且这琅迭谷又什么风吹草动还能瞒过您的眼?”颜钰抬起头,眼底一览无余的清澈,“请谷主相信我,我真的很想帮助你。”
颜钰想求生路不假,但也确实心疼女主。
如果她一开始就找蔺鹤归治好了身子,没有被男主哄骗没有被男主偷走兽兽元珠,肯定就不会有后面那些糟心的事情也不会黑化,颜钰作为知情者,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殷北卿步入歧途。
殷北卿没说话,她在思考,但不是在思考颜钰话语的可信度,而是纠结于她身上的那份分裂感。
无论颜钰多么努力的伪装,在她身上都看不到半点对自己所谓的仰慕之情,甚至连她讲到自己死去的家人的时候,也没有寻常人该有的崩溃和伤心,正要说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情绪……
同情怜悯?
甚至当她说出那句“请谷主相信我,我真的很想帮助你”同样也用得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殷北卿低头捏合了一下拳头,看着自己手心那道几乎深入骨髓的刀疤,嘴角轻轻扬起,这次连侍女都把不准她是什么意思了,手里的剑不知道该不该拔。
倒是她自己先面无表情地收回了骨扇,侍女见状缓缓收回长剑,但剑还没套进剑鞘里,左面那立在墙侧的两人高石雕突然爆裂开来,巨大的响声在洞谷里不断回响,满起的灰烟石块顷刻朦胧了视线。
颜钰狼狈地咳嗽起来,尽量伏低身子让口鼻少呼进一些烟尘。
但下一秒,她下巴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捏住,随后被强行抬起,无奈对上那双藏在面具下深邃的银眸。
殷北卿只手就能完全捏着颜钰的下巴,两个指节那么长的金属护甲划过细皮嫩肉的脸颊,狠狠地压进去。
明明对方看起来没用多少力气,可脸颊却火辣辣的疼,颜钰蹙眉,咬紧了下唇忍耐含在嘴边的痛呼。
殷北卿满意欣赏颜钰倔强的表情,这幅样子的她看起来倒是比脸上挂着虚伪讨好笑容时要顺眼多了。
“再让我看到你扯着脸皮子对我虚情假意的笑,我就让你再也笑不出来。”她收回手,掌心拍拍颜钰的脸颊,轻飘飘的语气说,“不过……既然都这么大口气了,我不让你试试多可惜。”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病秧子居然还有闲心可怜别人,在殷北卿眼里,这比听到猪会上树还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