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闭府和复容入狱的消息立刻传得满城皆知。百姓们议论纷纷,有骂她活该的,还有说她不该再留在许京城的,长秦妇孺买菜随手将烂菜叶子扔在府门口,稚子编了歌谣,天天围在府门前唱。本来还有侍卫哄人,后来侍卫也进去了,便彻底没了人管。
而长秦,就坐在后花园里,扇扇子晒太阳,一点也不急。
鱼若看她仿佛看一条咸鱼,“你能不能挪挪屁股,不是要出去查案吗,怎么还躺在这里?”
长秦眯着眼看太阳,“人生苦短,诸事不急,让我先享受两天。”
“再等下去,说不定府门都要被人撞开了。”
“怕什么,这不是还没有吗。”
“嘁,懒得管你。”鱼若现在也已经习惯了,不像之前那么愤怒,主要是长秦成竹在胸的样子让她安心了不少。
闭府的第四天,一队大理寺的人马突然从城门口入,自闹市纵马而过,阵仗极大,几乎把整个许京城都惊动了,但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而就在第二天早上,大理寺和京兆府的人带着人开始全城贴告示,告示上画的是一个看不出什么特征的人,样貌平平无奇,甚至分不出男女。下面说,此人名叫旦杀子,乃是第一大□□库若教的教众,以宫心为乐,普通一旦看了他的眼睛,就会被迷惑,轻者不辨是非,重者不分人畜。
有人问贴告示的衙役,“这人真有这么厉害吗?”
“要不然朝廷悬赏他干嘛啊?”
“这人如今在许京?”
衙役一努嘴,“当然,这人在苏州府迷惑了一个朝廷官员,让那个官员亲手杀了他的小妾,大理寺接了这个案子,可那人竟然反向逃往许京,算算看,应该已经来了不少时日了。”
人群中的一个抱着书的男人突然说:“是不是那个苏州的秦大人啊,我想起来了,好像就是去年冬月份的事情吧,闹得可大了,我有个苏州的远房表弟过年来探亲的时候跟我讲过。据说那秦大人某日清晨出门视察民情,回去后突然跟中了邪似的大吼大叫,最后冲进自己房中拿起剪刀就刺进了小妾的胸口。啧啧啧,可怜那小妾,还是当地有名的美人呢!”
周围的人听得入迷,不久后一个女人说:“可许京城最近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啊,会不会是消息有误?”
衙役冷笑了一声,看向东北方向,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有个小孩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说:“那好像是长公主府的方向……”
“……不,怎么可能,我可没有被迷惑!”
“就是,她活该!”
“可是画像上那个人,我好像真的曾经见过啊……”
“谁让她指使复容杀流民的!”
“那人总觉得越看越眼熟。”
……
衙役没说话,默默地走了。
当晚,沈太傅府中,几个年轻人齐聚一堂,向进门的当代大儒沈潜识行礼,“沈大人。”
“各位坐吧。”
这些都是沈太傅的学生,或曾经在他门下待过的人,“不知大人找我们来,是有什么事?”
“诸位可知最近许京城内的流言啊?”
“略有耳闻。”
沈太傅缓慢起身,看向东北方向,“各位可知,七年前是谁带领北境军大破狄军,护佑大许边境安宁,可知是谁为同门一诺不远万里借兵支援南回郡主,可知是谁……”他说到此处竟然有些哽咽,“是谁危难之际弃武从文,镇守朝堂数载安稳啊!”
几个学生无不动容:“学生知道,是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早年征战,后来又走进朝堂,一心为国,天地可鉴!”
“是啊,如今流言纷纷,我们也都看在眼里,只恨自己读书无用,不能洗清那些污浊之言,无法为长公主做些什么!”
沈太傅被搀扶着缓缓坐下,“我既发了请帖让各位来此一聚,自然是有了些想法。我等文人,虽与人比不了刀剑,但总归不是百无一用。”
“求先生赐教!”
“求先生赐教,我等愿肝脑涂地,为长公主洗脱冤屈!”
第二日,许京的各大茶楼里不知不觉地出现了许多书生,他们谈古论今,说如今世态没落,忠良被害,实在是令人心寒。往往是两个或三个书生坐在一起,争论起来引古喻今,不分上下,有时甚至能说上好几个时辰。
同时,旦杀子的告示也被越来越多的人揭下来,他们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于是人人都开始怀疑自己中了那宫心之毒,开始怀疑自己这两个月的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
渐渐地,长公主府门前的菜叶子少了,某一天早上开始,围着唱童谣的小孩儿也被娘亲及时捉回去,又过了几天,几个酒楼的小二关了店,提了几桶水来将府门前打扫了个透彻,连石狮子头顶的灰都没放过。慢慢地,许京城的一切好像都恢复了原样,没有人再提起那个被夸大到正常人都无法相信的长风山流民案,好像这件事情从没发生过。
那个□□教徒依旧没有找到,所以依旧是人人自危,人们走在路上都不敢轻易看陌生人的眼睛,生怕迎面走来的某一个不起眼的人就是旦杀子,而自己一不小心看了他的眼睛,便会迷失心智。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