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碗素面端上桌子,众人却不敢动筷。
这小伙子看起来挺机敏,居然没有给为首的尉迟固上面,这还怎么得了?!
尉迟固眉头紧锁,鼻孔出气,左手指腹老茧摩挲过伤疤。
这是尉迟固生气的表现。
众随从心中狂汗,哐哐拍了两下桌子:“你他爹的瞎了眼吗?有你这么办事的吗,还有一碗面呢?!”
宁无舟捧着一碗面,缓慢走过来,将面放在尉迟固眼前桌子正中央。
这碗面与其他的都不同,中间多打了一个生鸡蛋,蛋清教热汤烫出月白色的花边,鲜黄蛋液包裹粒粒葱花,油而不腻,面条拉长一根,错落有致盘在碗底,很是让人赏心悦目。
宁无舟拉过一根独凳,自顾自坐下,隔着这碗面对尉迟固道:“将军,请。”
此举太不尊重,尉迟固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这面,怎么和他们的不一样?”
宁无舟笑道:“今日正好是大暑,六月廿五,尉迟大将军记性这么不好,连自己的诞辰都忘了。”
周围随从大惊,他们从来没有透露过尉迟固的名号来头,一个个掀开桌子,面碗泼洒,直接操起兵刃,对准宁无舟:“你究竟是什么人?”
“路人。”宁无舟坐着不动,可惜道,“好心送一碗长寿面给将军祝寿罢了。”
尉迟固戾气外泄,手中早已一把攥紧九曲枪,桌面瞬时四分五裂,一碗香味四溢的长寿面就这么打碎,被踩在脚下□□,好生晦气。
“老子再问你一遍,你究竟是什么人?”
宁无舟抹去唇尖溅上的蛋液,丝丝甜味,入口即化,默默细数尉迟固的生平,详尽至极,“六月廿五出生于永州……后入东宫门下,是太子跟前一等的亲卫……”
“是京都那边,派你来杀人的?”
尉迟固站得微驼,身高八尺,壮阔身板将宁无舟头顶遮了个大半,向来自负的面孔露出几丝僵硬:“你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系统收回那张青白玉简,在收藏过的SR角色卡里,宁无舟都快忘了这个太子门下的走狗,尉迟固。
宁无舟确认道:“农贾乐是你杀的吗?”
尉迟固恍惚,刚刚还在讨论涉及上渊皇室的绝密,怎么突然又扯到那个货郎身上了,他横眉道:“是我杀的如何,关你屁事!”
他眼神一使,各路刀刃枪尖又逼近宁无舟几分,
小小面摊中,如铁刺开花,杀机毕露。
大街上的来往人群有轻微骚动,看着尉迟固众人的重骑兵马,又都收下停驻观看的心思,加快脚步回到家,悄然开窗亦或是透过门缝满足按捺不住的好奇心。
“拿枪指着本皇子,尉迟大将军,你好大的威风。”宁无舟高昂着头,锋芒毕露,“或者说,你就是来杀本皇子的?”
这一句自爆发言比起先前的话语份量更如悬崖落石,砸得众人是心惊肉跳,仓皇失措。
只说过来找九公子,从未透露过要找的人正是早该死去的九皇子。
尉迟固眼神一滞,一脸不可相信:“你当真是,九公子?”
宁无舟一笑,如沐春风:“你算哪条狗,敢质疑我的身份,胆敢见我不跪?”
尉迟固内心起伏跌宕,几个月来一直久久找不见的目标就这么堂而皇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还大大咧咧地就把自己的身份摊开来。
尉迟固心中再抗拒,也清楚自己明面上的行为不妥,只要他是皇子,有这个身份,他就不得不跪。
更为可恶的是,明明才揭开自己的老底,知道自己是太子门下,仍旧笑骂他是哪儿来的狗,公然打尉迟固的脸,打京都那边的脸!
要知道九皇子在京都根本就是个毫无根基的小角色,他凭什么有底气说出这种话?!
尉迟固不情不愿,单膝跪地,避开宁无舟的眼神,低头再次说道,“臣尉迟固,敬请公子回京都!”
众兵士也铿锵下跪。
宁无舟看向那些铁骑,跪伏着头也掩不住他们的杀意,好大的仗势,要以这等方式送他回京都。
尉迟固眉眼微微抽搐。
九皇子当然要杀。
这是龙凰灯主人的意思,龙凰灯主人的意思,基本上就是京都的意思。
九皇子从敌国死里逃生,本应该是值得庆幸之事。
可偏偏他是个该死之人。
九皇子必须先是个死人,上渊才有举国复仇的理由。
庆乌坡一仗已经尘埃落定,上渊绝不能再自毁国风口碑,不然注定会种下诸多往后颠覆上渊的种子,那些背井离乡、失散在外的流民,太多了。
远在京都的大人物们,知道九皇子尚在人世的时候,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啊,射杀的乌鸦落羽洋洋洒洒铺满了贵如黄金的石砖地瓦。
要杀,最好是暗地里杀,永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