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日,宁姝见到梁氏。
比起趾高气昂指责宁姝没有女德,这次,她神色颓废不少,眼睛微肿,已有几天没有睡好。
宁姝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羽毛,问梁氏:“姨娘是有何事?”
梁氏哽咽着,说:“温姑娘,我没想到梁康那厮,竟会雇混混抓你……这绝不是我授意的,”她似有些耻于开口,半晌说,“姑娘能和侯爷说说我的无奈,别收走管家大权吗?”
宁姝抬了下眉梢。
原来,那日她遭人追捕,主谋不是她远在江南的叔叔,而是上回欺负段显的外院小厮,他是梁姨娘的远房亲戚,梁康。
梁康染上赌瘾,本想绑架谢知杏,可近来谢知杏不出门,梁康探听到宁姝是谢知杏的恩人,绑架宁姝,侯府出于恩情绝不能坐视不管,好敲诈侯府一大笔钱。
眼下事情水落石出,侯爷震怒,大力清扫京城上下游手好闲的混混,关停几个赌坊,赌坊身后,本有其他官员撑腰,也如鹌鹑缩起来,就怕被波及。
梁氏也受迁怒。
梁康虽被她赶出侯府,她还是接济他好几回,谢屿查过侯府账目后,决心在侯府没有正式女主人前,请人来打理侯府中馈。
梁氏把着侯府上下用度,有五六年了,如何肯放权?
她声泪俱下:“那日,你跟我说他欺辱别的小厮后,我就把他赶出府了,真不是我的错啊。”
宁姝无语片刻,才说:“你赶梁康出府,却还给他钱,拉扯不清楚,你想过没有,梁康赌博两手空空,雇人的钱,从哪儿来?”
她不信梁氏不知道,“就是从你这儿拿的。”
梁氏心虚,嗫嚅:“可我不知道他拿钱是去……”
宁姝摇头:“一句不知道,就能撇清所有过错?”
“他们本想针对杏姐儿,若杏姐儿真出事呢?她才七岁,就因为你对族弟的一时心软,可能会遭受什么,你想过没有?”
梁氏哽住。
她不是不明白,这种事放别人家,妾室早该被轰走,只是心怀侥幸,甚至,来找宁姝前,她还觉得很委屈。
却没想到,宁姝看得透彻。
宁姝说:“你明知梁康不能帮,还助纣为孽,到这时候,想我去给你美言几句,若我帮你了,谁替杏姐儿着想?”
梁氏:“我……”
宁姝冷笑:“难道杏姐儿娘亲走得早,活该这样被你欺负?你这样对一个七岁的女孩子,你觉得很光荣自豪,脸上很有光吗?”
梁氏:“我不是……”
宁姝摆摆手:“你走吧,这次回去,好好反思自己。”
梁氏:“……好。”
回去的路上,梁氏脑子一片恍惚。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好什么好,她又没说过宁姝!
为什么会这样!气死了,今晚又该睡不着。
宁姝长舒胸口郁气,她整理下手上材料,拿起自己做的毽子,端详还有哪里不平衡。
不一会儿,便见谢知杏踮着脚尖,鬼鬼祟祟,自门外走进来,问宁姝:“阿姝姐姐,我们出去玩吧!”
宁姝:“课业做完了吗?”
谢知杏瘪瘪嘴。
宁姝笑了:“没做完就得做,你不是答应侯爷,说要把先生布置的千字文前百字抄完吗?”
谢知杏还是不开心,她明白,宁姝不会一直纵着她,可她不想自己一个人学呀,拉着宁姝的手:“你陪我写嘛。”
为几个女孩的启蒙,侯府内有个厢房,专门给她们读书用,就叫小香斋,谢知杏有自己的隔间。
她咬着笔头,小眉头都皱成一座小山,可把宁姝乐得,偷笑好几次。
她没想到,谢屿会在这个时候来小香斋。
宁姝倚在桌前,一只手臂横搁着,姿态懒散,却不放浪,因侧着的姿势,腰线凹曲,双腿交叠,隐约能看清楚裙子下包裹的线条,修长又优美。
她隐着笑意,声音慢慢的:“这才第二十七个字呢,你有七十三个字,继续哦!”
堪称“幸灾乐祸”。
见状,谢屿不由一笑,轻轻咳嗽声。
宁姝朝小香斋门外一看,立刻坐好站起来:“侯爷。”
谢屿颔首,进来看谢知杏的字,谢知杏有点紧张地捏捏衣服,他摸摸她后脑袋,夸到:“不错,有进步。”
谢知杏高兴地笑了。
谢屿有时会陪谢知杏写字,但并不是闲着没事做,他手上有军务,便坐在旁边另一张桌子处理。
因谢屿在做事,谢知杏压低声音,小声问宁姝:“阿姝姐姐,‘阙’字里面怎么写?”
“就是,”宁姝手指在纸上比划,也小声说,“点点,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