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狠狠伸手抓向果盘,借着灯光昏暗无人看见,他装作不经意地换了个坐姿,抬脚“不小心”踩在了靳椿树干干净净的白色球鞋上。
力道不重,但足够脚底的灰尘蹭上去了。
靳椿树双唇紧抿,身体僵硬地绷直,看向高旭日的目光第一次带了火气。
“看什么看,我又不是故意的。”高旭日移开脚,无辜地往嘴里丢了颗坚果,见他终于生气了,他没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好玩儿。他堵他两次,就没见靳椿树皱过眉,他还以为他没脾气呢。
靳椿树不是没脾气,只是高旭日这种人你跟他讲道理根本讲不通,他不愿意听,所以你说什么都没有用。
没有理会周围同学的目光,靳椿树伸手从桌上抽了几张面巾纸,默不作声弯腰擦拭鞋面上的灰尘。
白净修长的手指抓着纸巾,低垂着脑袋一下又一下,沉默又用力地擦着鞋。
一双短靴出现在了视野里。
四周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靳椿树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抬起头,少年皮肤白净,双眸清澈如雨后天空,秀气的脸上藏着一丝不易捕捉的不高兴。对上她的目光,他眼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委屈,一闪而逝,谁都没有察觉。
包括他自己。
焦琪瞥了眼他的白球鞋,鞋面上有一团明显的污痕,任由他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看着他紧抿的双唇,焦琪沉默片刻后,低声问道:“谁踩的?”
“他。”靳椿树伸手指高旭日,指完自己都怔了半晌,这种告状似的表现让他有些羞怯,飞快地垂下了脑袋。
他从来没有做过“告状精”,可刚刚那一刻,他忍不住就想对她告状。
你会对某个人告状,侧面便反映了,你能在那个人身上找到安全感。
靳椿树忽视了这一点,在这一刻,他只顾着害羞自己的行为,忽略了心中闪过的所有情绪。
焦琪扭头看向坐在他身旁的男生,脚尖在茶几上轻踹了下,面无表情问道:“你踩的?”
高旭日整个人都怂成了一团,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前两次也不是故意的?”
“……”知道她在说他堵靳椿树那两次,高旭日更不敢开口了,在偶像面前形象毁灭的痛让他说不出话来。
“没第三次。”焦琪语气平淡,“否则你哥的面子也不好使。”
高旭日猛地抬头,焦琪俯视他,眼中一片平静。
高东升,高旭日的哥,这家酒吧的老板,发掘了JK的人。
“未成年和动物不得入内”的警告并非摆设,只是有些人走了后门,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玩的过火自然有人来收拾。
高旭日深吸一口气,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焦琪脾气来了谁都揍,老王老子都没有例外。如果上次在学校门口,他还能安慰自己,或许只是巧合,靳椿树跟她其实根本没那么熟,就是撞见了顺手帮一把。
那么今天,她的态度已经摆明了,靳椿树他不能欺负,否则他哥来都拦不住她揍他。
曾“有幸”偷偷围观过偶像揍人的高旭日表示很淦,他不想去医院一住大半年。
“不会了。”他低声保证。
得到满意的答案,焦琪没再搭理他。
她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用冰凉的杯身在那个洁癖小鬼脸上贴了一下,眉尾上挑,递给他,不容拒绝道:“喝了。”
脸上一凉,靳椿树下意识伸手捂住。
焦琪手伸着,灯光照在杯沿,折射出一道反光。她态度虽然强硬,却又给了他拒绝的余地,端看他自己如何选择。
靳椿树抬头看她,迎上她似笑非笑的目光,犹豫着,慢吞吞伸手,接住了酒杯。
“这是什么?”他小声问道。
“你觉得酒杯里装的能是什么。”她反问。
“酒啊。”靳椿树说完,窘促地想把酒杯还给她,“我、我不会喝酒。”
“接过手的东西,哪儿还有收回的道理。”焦琪俯身凑近他,呼吸打在少年白皙的耳廓,红唇轻启,“那我把刚才的话收回,他爱踩谁的球鞋就踩,我不管了。”
靳椿树双目圆瞪,气呼呼地看着她。
小洁癖。
焦琪直起身,下巴扬了扬,视线落在酒杯上。
靳椿树暗自做了无数个心理建设,比如她帮了自己,她要自己喝酒来偿还,这是成年人索要报酬的方式,不能拒绝驳了她的面子。
他不能拒绝她。
靳椿树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酒,酒吧灯光昏暗,但这个颜色,隐约和他父亲喜欢的Rum很像。
是烈酒。
把酒杯凑到唇边,靳椿树一脸视死如归,仰头一口就干了。
挺好喝的,冰冰凉凉,有点像兑了水的可乐。
“……”
他猛地睁开眼,视线所及处却已经没有了焦琪的身影,他急忙环顾四周,最终在舞台旁的卡座看见了她。
她背对着他而坐,那条纹着花臂的手搭在沙发扶手,那个在雨夜被她按在墙上亲吻的男生,笑得一脸帅气地望着她。
眼中,是所有人都能看得真切的迷恋。
靳椿树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酒杯,嘴里还有那股淡淡的可乐味儿。
他的心脏,蓦地剧烈一跳,噗通噗通,声声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