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剧组明天杀青,后天就打道回京了,黎景言只住两个晚上,但剧组本着对一个顶流艺人来探班的重视和欢迎,还是准备了酒店最好的、跟安童一模一样的套房,就在江小杉所住的这一层。
江小杉把相机放在走廊显眼的窗台上之后,就躲到楼梯间里,她所在的角度,刚好能看见走廊里那月色清朗下的露天阳台。
她从来都不知道黎景言是个什么样的人,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她凭借着跟自己那顶级大厨舅舅学的一手本事,去黎景言的团队当厨师,给他做了两个月的饭,可这两个月里,她一次都没见过他,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过。
现在她多希望黎景言是黎景言,小替身是小替身,此时此刻,她虽然看见小替身从黎景言的房间里出来,但只要他不承认,她就可以当做没有这回事,她思忖着,他可千万别承认。
不大一会工夫,她看见走廊里,他披着白天走机场的那件墨蓝色长风衣,像是刚洗过澡的样子,头发吹了个半干,他缓缓走向走廊这一端,白色的大理石窗台上安安稳稳放着的,是他留在她这里的相机。
他走得很慢,像是并不期待归还回来的相机,而是隐隐期待着,那个归还他相机的人。
终于,站在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他看见了那夜色笼罩的明亮玻璃窗里,映出了她的影子,她就坐在身后的楼梯间角落里,抱膝坐在台阶上,远远地望着。
那一刻,他的身子定住了。只要他回头,只要他拐个弯走向那楼梯间,就能够直接地看到她,对她说上一句:
“我是黎景言。”
但是,她最怕听见他说上一句:我是黎景言。
毕竟黎景言在她这里,早就塌房塌得地基都不剩了。
她曾在火场里拼了命地救过十四岁的他,她也曾在给他当厨师时,每天挖空心思想着什么样的食谱能让十六七岁的少年长高,她还从业内最底层做起,期待着合作中遇见他,看看那个少年是不是变得更好了。
可是如今,他却不能告诉她,他曾多次梦到那个大火漫天的夜晚;他还曾多次悄悄地看着她洗手作羹汤的样子,更加不能告诉她的是,这几年来,他一直在找她。
他就想看一看她的明眸浅笑,然后对她说上一句,喜欢她,可是如今大半个娱乐圈都知道,那个有能力有人脉的女制片人江小杉,讨厌他。
他特别想跟她说对不起,他的伤不是因为去年那次剧组小事故,然而却连累了她。他一直都没有一个机会向她解释,那个时候他的所有社交平台被公司封禁了,他无法走路也无法开口说话。
而今他强势回归,他很快就要有自己独立的经纪公司了,也很快就能跟他父亲的公司撇清关系了。他就想告诉她,他成年了,他不再是当初那个性子嚣张顽劣的小孩了,他会告诉所有人真相,会对她说上一句对不起,还有,他爱她。
第二天晚上,剧组杀青宴,拍摄了三个来月的项目终于完成,在江小杉的安排下,摆了几十桌酒席,就在他们所住的酒店外面,在南城独有的古韵水乡风光里。
为了筹备这场杀青宴,江小杉昨晚几乎忙了一整个通宵,不过今晚宴会前,她还是精心打扮了一番自己,编了精致的发型,化了明媚的淡妆,戴了流苏耳环,穿了件飘逸大方的连衣裙。
此刻桥头月色映着杯中酒,对着大家的觥筹交错,她爽快举杯,不经意间瞥见远处另一张桌的黎景言,那双黑曜石般明澈而灵动的目光同样也向这边投来。他穿着墨蓝色的外套,安静地坐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不说话。
“来来来,咱们去跟周总打个招呼。”
安童拽着黎景言就起来了,手里端着可乐。他原本是被安排在和江小杉、周一笑,以及导演的主创这一桌,不过黎景言不爱凑热闹,俩人就一块去小演员那桌了。
此刻,主创成员这边看见他俩来了,连忙纷纷起身招呼,毕竟是当今娱乐圈两个顶流艺人,别管年纪大小,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流量也还是要捧。
尤其周一笑,仿佛浑然忘了自己上一份工作是怎么丢的,此刻这位剧组总制片人特别自来熟地,上去就搂黎景言肩膀的时候,江小杉觉得简直特别狗腿,不忍直视,她一点都不想承认她认识周一笑。
黎景言不是热络的性子,天生的清冷疏离感,使得他和安童完全是两个截然相反的类型。此刻安童这边跟各位主创人员打成一片,还软萌乖巧地笑着:
“我跟言哥来敬周总、小杉姐,导演和各位哥哥姐姐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