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云卿眨眨眼,满意道:“不错不错,师兄还不至于真的是个木头脑子——如此一来即可解了我眼下最讨厌的麻烦,也能替嫂子完成心愿,一举两得,好事情呢。”
“凡事都有我顶着,师兄有什么好担心的?”
温云卿轻飘飘地说道。
“满朝官员都知道你陆游原不屑于这种伎俩,你若是不指望这位‘远房表妹’做什么,那你在皇上眼里就还是忠诚清正的好臣子;如此一来皇上有了新的美人,后宫再度平衡,朝堂上也可以趁机削减我温家的影响,顺路让皇上省了些没用的心思……还是说师兄你该不会真的以为皇上是真心喜爱我的妹妹,眼里根本容不下其他女人吧?”
——谁都知道,这才是最不可能的事情。
陆游原沉默半晌,狐疑不安的警惕眼神却是先转向了一脸平和的张焕之的脸上。
他还来得及没说什么,张焕之先就笑了起来。
“陆大人却也不用这么看着咱家。”他笑意妍丽,粲然一笑时容色竟是比雪地红梅还要艳上几分,“咱家和温相的关系不比同门师兄妹这么干净,何况温相一开口咱家就能明白,这件事儿您大抵还得指望我几分,所以避讳也没什么必要。”
“你不用看他。”温云卿轻飘飘地道,“他还有事求我呢,那件事可比让个小姑娘入宫严重多了。”
“温相说的是。”
张焕之一脸平静,眉眼间隐隐还有些类似解脱的欢喜,温驯道:“奴才先前做事急躁了些,如今还得反过来指望温相费心思帮奴才一把,陆大人这里也不过是件小事,比起奴才做错的那件事可当真是不值一提。”
他当然不指望温云卿这么轻易地就能放过自己,让个小姑娘入宫罢了,举手之劳的事情,那里就能弥补当年的错误?
怕是半分也不够的。
温云卿的眼里从来不分太多区别,素来只有两种人:有用的,没用的。
好在她不在乎高低贵贱。
好在他张焕之现在还能用,还有用。
……不怕别的,就怕半分用处也没有,那可真是连施舍的半眼也没了。
这会却换做陆游原神色变得古怪了几分。
他瞥了一眼张焕之,又瞧了一眼温云卿,清了清嗓子,故作疑惑:“督公这样的人物,居然也有事相求?”
“不然呢?”
温云卿一抬眼,反问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不为这几份‘利’,我温云卿和旁人又有什么区别。”
陆游原眉心紧蹙,苦恼道:“我想不到他有什么事情竟然需要求你。”
“知道太多没好处,师兄你当真要问?”
温云卿反过来问他。
“师妹,那毕竟是我夫人的‘远房表妹’,”陆游原刻意强调了一遍:“夫人是个傻呆呆的脑子,遇到事情肯定指望不上,那我总要知道的多些,这才能觉得安稳嘛。”
“唔……”
温云卿含糊应了一声,单手支着下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张焕之跟着下意识微微挺起几分腰杆,眼观鼻鼻观心,一时间安静地可怕。
他像是巴望着这人能说些什么,却又不希望她说的太多。
说了,仿佛又能偷偷摸摸拉进几分隐秘的亲近关系;可若是不说,却又觉得这人当真冷心冷情,高高在上,他拼了半辈子,如此费尽心思折腾一番,到头来她却是连恨和怨也懒得施舍半分。
半晌却听得温云卿轻笑一声,幽幽道:“是这个理儿不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我们的督公大人提前得了信儿又擅自做主出宫一趟,带了个‘神女娘娘’回来罢了——咱们的皇上指望我指望惯了,却是不希望旁人的手也和我一样伸得这么长,连他都没来得及知道,督公大人就先一步得了消息,这可不是个让人觉得高兴的事情。”
张焕之牙根隐隐泛酸,默不作声地抿了口早早就冷下来的残酒。
瞧吧,果然如此。
他忽然幽幽怨怨叹口气,那仿佛深闺怨妇一样的口吻直听得陆游原头皮发麻:“温相大抵也就只能记得奴才的这点错了……咱家琢磨着,您哪怕早年养条狗咬坏您条裙子,您这主子再怎么不在乎也该拍打几下提醒他记着错才是,怎么您这么聪明的脑子,就光顾着记和自己半点没关系的东西去了?”
温云卿平静道:“督公,我不养狗,我也没养过狗。”
张焕之又叹了口气。
“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瞧吧,个没心肝的冤家,养了又不认,多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