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为妃。
想也不敢想的四个字,在眼前这个女人嘴里,就仿佛轻松地和她说这句话一样简单。
辛夷是青楼出身的女人,仿佛活该生来就要被人糟践祸害,她习惯了,接受了,认命了,可她在那污浊地里跪着见过多少眼高于顶自诩清高的名门贵族的金贵老爷,他们仰着头瞧着天,辛夷碰不到那些老爷们的衣服,而那些老爷们却也碰不到天。
她看着眼前的女人,隐隐约约的对与所谓的“相”到底是个什么人物,有了个初步的概念。
可辛夷仍有疑问。
“……为什么是我?”
温云卿没有直接回答。
她的手腕上垂着那串砗磲佛珠,微微动动手腕,辛夷的目光便也就跟着她的动作动着,辛夷看见那只手缓缓抬起,捏住自己的下巴抬了抬。
她在那张脸上看见了一双陌生而冰冷的眼睛,一双正把她当做一件商品仔细打量的眼睛。
温云卿似乎很满意自己看见的东西,她松开了手,轻轻摸了摸辛夷白皙的脸颊。
“因为你是个很聪明的姑娘。”温云卿如此说道,她的眼里带着欣赏的笑意,真心实意称赞着眼前的姑娘:“……毕竟,不是你主动去找了那个叫做安期的小姑娘,让她把那些奇奇怪怪的小把戏在你身上用出来的吗?”
在那种地方长大的女人非但没有被抽断脊骨,反而还能生出如此旺盛的野心与生命力,是件让人觉得很有意思的事情。
林安期走进那种地方,对她来说也许只是一时起意不知深浅的肆意胡闹,可对于这些女人来说,那是个机会。
一个明知道对面是地狱,但是也忍不住想要试一试的机会。
……就算是身在地狱,也总是想过得好一些的。
而辛夷的确抓住了机会,但事实摆在那里,林安期所谓的“帮助”,其实对她的人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辛夷本不会如此愤怒——如果林安期没有大包大揽的许下太多虚无缥缈的承诺,让她觉得那样的日子说不定真的和她现在过的截然不同……就算是失败,她也是可以忍下来的。
辛夷咬住嘴唇,身子幅度很小的哆嗦了一下。
“……您知道我做了什么。”
她以为自己是那个最不起眼的失败者,比她聪慧听话比她美貌动人的女人有的是,没理由会选中她。
“当你站在足够高的地方,你会发现很多事情会变得轻而易举。”温云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目光若有所思掠过辛夷平静的眼睫,又转开了目光:“作为愿意尝试未知的第一人,总归勇气可嘉,值得鼓励。”
辛夷自然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在所有人都还没确定林安期到底是个什么货色的时候,是她主动凑上去,让那个小丫头踩在自己身上有了名声。
她活在地狱里,知道那个地方的规则——地狱有地狱的活法,辛夷挣扎了,也理所当然地失败了,成为了无数个被践踏者的其中一个。
可她仍然不甘心,这份不甘是带着她的血吞回肚子里的,而当辛夷知道了林安期的未来仍然光明又坦荡,甚至可以踩着她失败之下的血泪走得更远,那份心有不甘就能酿成更加恐怖的怒火。
温云卿要的不是林安期提供的成功与名声,她要的是那个小丫头最初随手酿成的苦果,要的是她这个无人过问的试错失败品。
很多时候,恨意更持久,更热烈,也更凶狠。
所以,温云卿从一开始不需要她为自己提供任何东西。
她只需要开口,用最直白的事实点燃辛夷的怒火,让这份熊熊燃烧的怒火能继续燃烧下去,这个女人就能达成她的目的。
于是辛夷知道,自己不用再问了。
也不用再去绞尽脑汁思考她到底需要自己做什么。
因为现在,应当是她去竭尽全力讨好眼前的女人……而不是去逾越的询问她到底要和自己讨要什么。
辛夷有的只是对林安期的恨,而温云卿也只需要这个——至于她的恨意是否“正确”,是否会被人怀疑她的居心和本意,温云卿根本不在乎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