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只有在夜晚的时候,才能看到旧时东京的热闹,经过一代代传承,这些记忆并没有像这座城的建筑一样淹没在历史的洪荒之中。
百戏五花八门,而皮影与戏曲则大多都是在讲述卫宋朝的事迹,其中的故事多与圣祖相关。
说书人敲响镇尺,手持折扇,侃侃而谈道:
“圣祖以仁孝治理天下,是天下百姓的君父,爱民如子,然对待其亲子,却不禁让人感叹。”
“传闻言,仁宗皇帝因父子不和,而反对其父之政,登基后为反对改革的守旧派所拥护,与新政抗衡,群臣定谥号时,默许以圣祖功过参半初定庙号为宪宗,后因仁孝章德皇后巧借庙号一事,除尽了守旧派,这才保全了圣祖的新政。”
“作为独子,且为皇后嫡出子嗣,圣祖独爱发妻,本该爱屋及乌,然却恰恰相反,对独子之淡漠,尚不如养女十分之一,这才最终导致了父子反目。”
“后世野史便有推断,仁宗非圣祖之子,圣祖独爱发妻,何止一子,唯可能便是皇后无法生育,仁宗为抱养的宗子,故不宠爱,只以储君之责为要求。”
卫曦坐在台下听书,摩挲着光滑的下巴,喃喃自语道:“我倒是忘了,圣祖之后,仁孝章德皇后独自一人扶持了后世两代帝王。”
“仁孝章德皇后萧氏,名幼清,乃史书中第一位开始留名于玉牒中的皇后,出身将门,为开国元勋隆德开国公萧怀德之孙,幼聪慧,善谋略,正因圣祖有此皇后,才没有断送一手打造的盛世与新朝,而至于仁宗皇帝,后世褒贬不一,史书记载也极短,唯开赦旧臣与贱民之政而获仁宗庙号,此外再无功绩,正史之载多为圣祖的乾元盛世与宣宗之治论道,后人称为乾宣盛世,而宣宗之治的光耀功绩,多为在位期间临朝听政的仁孝章德皇后所创,故史书对于仁孝章德皇后的评价极高。”
听完一段说书人的叙述,卫曦起身,相较于白天的冷清,夜晚就要热闹的多,街道各市都有流传了上千年之久的百戏,还有皮影戏,与卫宋中期时出现的戏曲。
戏台上盛装打扮的戏子也在演绎着帝后的爱情,与说书人不同的是,她们从从戏腔与肢体动作像看客展示那一段历史。
可无论是说书还是戏曲还是皮影戏,故事的最终,都是以圣祖皇帝先离世而悲惨结尾。
“官家。”
哭声笼罩在戏台周围,看戏的宾客在演绎圣祖离世这一段时,无不潸然泪下。
戏台上的“仁孝章德皇后”怀抱一只铜炉,声泪俱下,“六郎,你何忍独留妾身一人在世。”
说罢,戏子睁眼,目光坚决的转身抽出一柄宝剑置于脖颈前,“黄泉路上,妾身知你怕黑。”
“圣人。”
“嬢嬢。”
就在看客提心吊胆之时,便有太监与公主跪于身前相劝,仁孝章德皇后瞥了一眼,终是将手中利剑放了下来,颤抖着身心苦涩道:“大业未成,可怜我,想随心都不能。”
众人唏嘘,纷纷感叹道:“圣祖皇帝临终托付,将国家大权悉数交予,打破祖制,可见对发妻的信任,可见情深。”
“有吕后为鉴,历代皇帝无不防范女人干政,唯到圣祖这里,防子却不防妻,其思想,让人难以捉摸啊。”
“圣祖皇帝乃是高见,知其子无堪大用,若交接大权,这盛世与新政还能延续么,唯有妻子才能成就这番丰功伟业。”
“本是一场政治联姻,没想到却成就了一段流传千古的爱情。”
听着众人的感慨,卫曦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潸然泪下,那一段死别存在于她的脑海中,远比戏曲演绎的要更加悲惨,戏子无法体会那种失去超越生死之爱的感受,自然也无法演绎出悲情。
卫曦清楚的记得,一向傲骨凌云的仁孝章德皇后在圣祖逝世那一日犹如洪水决堤,其苦其痛,唯有她自己可知,可却因为临终托付,她不得不强忍悲痛主持大局。
皇帝的丧事由她一手操办,就连更衣入殓也是她亲手,只是不知为何,梦境到这一刻就从她脑海里中止消散。
卫曦长叹了一口气,“于圣祖而言,江山是责任,妻子才是全部,但于仁孝章德皇后而言,圣祖又何尝不是她的全部呢。”
卫曦低下头,心生一阵感慨,“我这是怎么了,我明明…不懂这些的啊。”
遥想自己的家庭,父母并不相爱,故自己诞生之后,母亲对自己异常冷淡,成年后她便离开家独自出来闯荡了,二十多年来,她一直不懂情爱,也不相信。
“帝后之间的感情为人传颂,却也是经过了百般猜忌与相互利用,让帝王以死明志诉钟情,这个萧皇后,究竟是何许人也?”卫曦皱起眉头,“宗庙被毁,我又要去何处寻找呢,这个梦,何时才能到头。”
‘圣祖文武双全,极善书道,于画作上更是一绝,也有不少御作流传下来,如今应都在四大家族手中。’卫曦忽然想到了饭店掌柜说过的话。
“圣祖的画从未露面于世,四大家族…”卫曦有些犹豫,随后起身回到了暂居的旅舍。
四大家族乃宁国朝廷之柱,势力庞大,想要探入绝非易事,卫曦拿起一盏烛灯放在桌上,提笔写道:
棠,为解我心中之获,故想求卿一事,圣祖擅文墨,必有书画传于后世,闻广安卫氏一族有藏书密阁,看守严密,外人不得入,遂想求助于卿,望能寻得画作,以我解心中之疑,不胜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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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闭的房间里,神秘人将书信点燃扔进了香炉中,随后拿起桌上的银色面具戴上,起身推门而出,跨上一匹黑色的骏马,伴着月色消失在林间的官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