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警告你一次,若是再在娘面前搬弄是非,我定会把你逐出家门,到时候别说什么鲁公子,就连邹贤都不会管你!”
对上那双阴郁深幽的瞳仁,闻芸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知道大哥没有说笑,要是自己继续针对陆忍冬,他绝不会再顾念兄妹之情!
闻芸咬紧牙关,偏头望着坐在木椅上的女人,她神情淡然,好似根本不在意兄妹俩的争执。
闻芸红着眼跑了出去,屋内只剩下夫妻俩。
青年迈步上前,想要环住女子的肩膀,却不料忍冬后退半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闻俭也不恼,眼神愈发温和,“冬儿,我知道你看重师父留下的药方,既如此,我会想其他办法解决芸娘的婚事,你也不必因此伤神。”
余光落在忍冬腕间,那处肌肤如瓷,莹白无暇,可惜却空荡荡的,少了自己先前采买的绞丝镯。
“可是不喜欢那只银镯?宝济堂才刚刚步入正轨,银钱不甚宽裕,过段时日我会前往苏杭购置药材,届时再给夫人挑选珠钗。”
忍冬虽是医者,常年与汤药医书为伴,但她却爱极了式样精巧的宝钿珠翠。
陆培风在世时,还亲自为女儿打造了一对镶嵌琉璃的耳坠,可惜后来遇上饥荒,陆培风被乱匪砍成重伤,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为了给父亲筹措药费,忍冬早就将那些首饰典卖了。
“以后再说吧。”
忍冬已经打定主意想要和离,自是不愿再跟闻俭单独相处,她看也不看近前的青年,随口道:“前几日我接诊了一名病患,身中奇毒,在疗法确定以前,我先住在宝济堂中,也便于查看医书。”
闻俭神情黯然,“冬儿,我知道你心有芥蒂,但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情分深厚,总不能因为一些小事便劳燕分飞,你想住在医馆便住吧,免得芸娘惹你生气。”
许是害怕失去忍冬,闻俭再不复先前的癫狂,反而格外温文有礼。
将妻子送到医馆,等房门落锁后,闻俭站在石阶上伫立了许久,这才离开。
宝济堂后院。
忍冬进厨房烧了热水,倒进浴桶中,用香胰洗去自己身上的汗意。
氤氲水汽在屏风后缓缓溢散,带着微烫的温度,其中还有一股甜蜜至极的梨香。
据父亲所说,她刚出生时身体孱弱,为了保住性命,爹娘用了许多珍稀药材替她调理身体,婴孩承受不住刚猛的药性,陆培风便将药材磨碎,兑入浴汤中,让小小的她泡药浴。
许是药材用得多了,忍冬体质与常人不同,不仅感知敏锐,身上也带着一丝梨香。
好在这股味道不算难闻,陆培风也没费心思将甜梨香除去。
回想起父亲的模样,忍冬眼眶泛红,要是父亲还在,肯定也会赞同她的决定。
闻俭既然不是良配,就不必多作纠缠。
缓缓擦干滴着水的发丝,忍冬心绪逐渐平复。
这段时日,她将闻俭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人只要得空,便会翻看父亲留下的行医笔记,想从中找到滋养身体的药方。
可惜就算闻俭将那些书籍笔记倒背如流,依旧一无所获,毕竟那些方子与先皇后有关,陆培风教给女儿时,也是口口相传,没有在纸面上留下任何痕迹,闻俭能找到才是怪事。
这些药方价值千金,随便拿出一张,都会让人争衡竞逐,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忍冬可不想惹祸上身。
不过让宝山空待未免有些暴殄天物,忍冬思来想去,决定将药方改良,添加几味药材,既能使效果变得和缓,也不容易被人分辨出真正的配方。
乌云遮蔽了月光,隐隐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趁着雨水未落,忍冬几步走到库房,从木匣中取出白芷、僵蚕、白附子、菟丝子,她想了想,又添了茯苓、当归、白术,将这几味药材放在生铁铸造而成的碾槽中,反复研磨,直至药材化为粉末,再用特殊方法窖藏,便成了父亲留下的药方之一——冬雪通窍散。
当年先皇后怀孕时两颊生出了不少斑点,即使产下龙子也未曾好转,每日必须用层层脂粉遮掩,很是不便。
后来先皇后传令到尚药局,让父亲特别研制了冬雪通窍散,此散以白芷为君药,疏通九窍,可使肌肤透达,再用僵蚕提升药性,只需每晚洁面后敷在肌肤上,数月过后,便可消除斑点,恢复往日的匀白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