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桓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早先以乞丐的身份被带到宝济堂时,忍冬曾经用放血之法为他抑制过毒性,他左侧手臂盘踞着数道纵横交错的伤口,看起来格外狰狞,若是被她瞧见,肯定会发现端倪。
忍冬猜不出魏桓在想些什么,她小心翼翼挽起青年的衣袖,露出麦色的肌理,筋肉结实,有如铜铸铁浇,倒不像表面上那般文弱。
“孟公子,稍后我会用银针将你体内的毒性迫至右臂,再划破手腕,将毒血放出来,你莫要害怕。”
忍冬担心自己的手法太过凶残,吓坏了身旁斯文白净的公子,她却不知,魏桓手上沾着的鲜血,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又怎会因为小小皮肉伤便心生恐惧?
“无妨,陆大夫大胆施治即可,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忍冬只当青年是嘴硬,她将银针分别刺入曲泽穴、少海穴、太渊穴,轻轻捻弄着针尾,这是陆家的独门技法,可以用银针疏通气血,消散郁结。
肤毒本就极为霸道刚猛,若非魏桓习武多年,身体远超常人,恐怕早在中毒之初便已命丧黄泉。
此刻毒性在血脉间横冲直撞,带来阵阵灼烧般的刺痛,青年额角渗出汗珠,面色略微涨红,喉中发出一声闷哼。
水盈盈的杏眼透出几分诧异,忍冬没想到看似消瘦孱弱的孟渊竟能忍住折磨,没有痛叫出声,如此出众的韧性,令她刮目相看。
“再忍一忍,马上就好。”
从药箱中取出匕首,忍冬先浸没于烈酒中,又放在火上灼烧片刻,之后她迅速划破青年的手臂,将呈紫红色的鲜血排出体外。
书房内的铁锈味愈发浓郁,忍冬不由叠了叠眉,她从袖中取出一只熏球,里面盛放着米酒窖制过的香梨,还添了少许蜂蜡,清新气息骤然驱散了那股粘稠厚重的血气,说不出的提神醒脑。
魏桓瞥了眼女人手中的熏球,不过鸡卵大小,熏球表面只有几道简单镂空花纹,虽为银质,却也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件儿。
“这只熏球很是别致,不知陆大夫可否割爱?将此物卖给在下?”
正如魏桓猜测的那般,熏球称不上珍贵,仅是忍冬在闲暇时做出的小玩意,不值什么钱。
“孟公子在宝济堂的账上暂存了百两纹银,若您喜欢这只熏球,便收下吧。”
细腻指尖握住熏球,将其放在案几上,在深褐桌面映衬下,白皙肌肤显得格外晃眼。
魏桓眸色微敛,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陆氏容貌出众,身段窈窕,再加上能够缓解头痛的甜梨香,即使再铁石心肠的男人,都会被勾动心弦。
像这样的女子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与他共赴巫山,未免看起来太过巧合了。
魏桓从不相信巧合,他倒要看看,陆忍冬到底会耍怎样的把戏。
是假借行医之名,伺机谋害于他?还是靠那一身玉骨香肌,主动勾引自己?
她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放血之法虽能抑制毒性,但却颇伤元气,最初每隔三日进行一回,等情况好转几分,时间便可以延长到七日。”
忍冬没有察觉到男人神情的变化,她边说着,边写下了补血益气的食方,“俗话说得好,是药三分毒,与其靠药材调养身子,莫不如在吃食上下功夫,平日里多吃些枸杞、红枣,要不了多久便能起效。”
魏桓双目微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等忍冬离开书房后,他的视线才落在那只熏球上。
熏球虽小,但其内颇有巧思,用米粒大小的晶砂隔热,最里层放置了燃烧着的香料。
这缕幽香与陆忍冬身上的味道很是相似,却又不太相同。
若非要分出差别,那个女人就像枝头含苞欲绽的花蕾,馥郁清浅,诱人至极,而熏球内的香料纷繁复杂,多了几分匠气,即便香甜,却失了韵致。
不过对魏桓而言,熏球功用虽小,倒也聊胜于无。
离开孟府后,忍冬径自前往宝济堂,这档口医馆的病患并不算多,坐在柜台后方的闻俭正在陆培风留下的行医笔记,想从中找到有关秘方的蛛丝马迹。
可惜却一无所获。
恰在此时,他听见药童唤了声“陆大夫”,倏然抬起头来,一眼便看到了忍冬。
男人神色阴沉几分,冷声道:“冬儿,你好歹也是坐诊大夫,行事应以医馆为重,切莫砸了宝济堂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