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一段日子可说是长久以来几乎没有过的清静和安定。靳潇一直将我关在那无形的“冰箱”里,一个场合也对我视若无睹,工作上却没落下什么进度,状态甚至比以往还投入。
我看在眼里,啧啧称奇,有些琢磨不透他行为异常的症结,略为想了想也没加以深思就放过了。往常要在靳潇身上投入的十二分精神松动了,多出了余裕,索性转移了一半到小棹身上,着重培养她。有什么想对靳潇说的也让她从中做传声筒递过去——当然这个传声筒只是单方面的,一如石沉大海,另一边没半点回音。
唯一麻烦的是以我和靳潇这副僵持的态势,尽管我努力表现得安之若素,落在其他工作人员眼里只怕也要招惹非议,想也知道将这个问题抛给靳潇后他会是什么反应——“那又怎样?”他才不介怀镜头外这些人对他的看法。我只能安慰自己都是业内的老熟人了,总不会有人出卖职业操守将艺人和经纪人之间一点稀松乏味的事儿当成“猛料”爆给狗仔。
转折在某天去公司看一个宣传样片,和外包公司那边的负责人一谈就是大半天,到中午的时候靳潇他们从另一摄制地转移,顺路来公司接我,我给大家点了外卖,一起在公司的就餐区吃午饭。
这天恰巧孟云京也在,见了我眼睛一亮,双臂大张将一桌子垃圾食品包揽过来,凑到我身边,“请你吃鸡腿。”
“……谢谢。”
“喂,”孟云京拈着根薯条,对着它一丝不苟地抹上一道匀称的红色,一边以眼风鬼鬼祟祟地示意,“你们怎么回事?”
我用余光瞥过去,他指的是和两个助理远远坐在靠窗角落的靳潇,他的位置和我之间拉出一条呈锐角的对角线,这会儿被挡在人影后也不大看得清。
“没什么,”我不以为意,“你难道头一回见?”
“你们吵架不稀奇,冷战才奇怪,”孟云京摸摸下巴,煞有介事地点评,“往常就算靳潇生你的气,不还是要故意咋咋呼呼引起你注意。哪儿像现在这样沉得住气,不声不响的,看都不往这面看一眼,真是——活见鬼了。”
我随口搪塞:“他长大了。”
孟云京撇开头轻嗤了一声,又回转过来打量我,“我看八成是你不肯再顺着他了,这倒是件好事儿。”
“不过,”他压低了声音语气暧昧,“我很好奇,他到底又对你提出了怎样非分的要求?连你这种滥好人都忍无可忍了。”
我抬头凝注他,“你很闲?”
“也没有。”
我柔声说:“那就吃饭。”
等到午餐时间罄尽尾声了,孟云京用纸巾将双手擦拭干净,随意掸了掸手指,再递给我一张。
“谢谢。”
“你这儿……”他戳了戳自己脸靥。
我迷惑地看了他一眼,往自己脸上擦了擦,拿下来看,还是一片纯白。
“反了。”他忽然探出手,指肚从我嘴角飞快掠过,我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收回手,又用纸巾擦了一遍,随即揉成一团准确掷进了垃圾桶里。
我望着他若有所思。
他眉眼一弯,对着我毫不吝惜地展露笑容,粲然而毫无阴翳,“不用谢,师弟。”
其他人有的还在吃饭,又或要去喝口水去卫生间补个妆什么的,我兀自去楼下的中庭溜达了一圈消食,晒了会儿午后正温暖的太阳。
回去的路上喉咙里泛出几分干涩,去办公室取了保温杯往茶水间,拉开门进去,一抬头看到里面有人——是靳潇。
我愣了愣,松开把手任由门页在身后无声地合上。百叶窗拉了上去,午后丰沛而明艳的阳光呈块状映射进来,又在中央拓出一道漆黑的身影,靳潇背对着我驻立在窗边,像是在观望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