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孩子哼着童谣,天真又懵懂,仿佛在做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那位小内侍被这血腥气冲的直犯恶心,脚下一软,便往殿外跑去,一壁喊着:“九皇子.......九皇子杀人了。”
这件事最终惊动了驾临行宫的永昌帝,他仿佛第一次想起这个儿子,站在殿中,用晦暗不明的神色看着这个满身鲜血的孩子。
过了许久,他忽而俯下身,似笑非笑问:“小九,想不想变强?”
小男孩乖顺的跪着,闻言还是温和无害的模样,可那双乌黑的眸子里却露出了野性的渴盼。
永昌帝满意的笑了,颔首道:“很好,那你可愿胜任魍魉军监司,掌大周最凶戾的妖兽?只是有一点,胜任魍魉军监司,需得先洗髓换骨。你知道什么是洗髓换骨吗?”
小男孩神色茫然,不解的摇了摇头。
圣上便弯下腰,凑近些许,露出了残忍又戏谑的神情,他说:“这洗髓换骨,便是先将全身经脉挑断,再用软骨散将骨头泡软,然后一寸寸捏碎它。待得你重塑筋骨时,便可涅槃而生,拥有无上力量。”
只是他没说,便是重塑筋骨后,魍魉军监司也需得终生受骨血咒。且坠入邪佞,一辈子活在阴暗中,看护皇家命脉。
幼小的沈阙半分迟疑都没有,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奶声奶气:“多谢父皇。”
这一句,便决定了他后半生的命运,有内侍带了尖刀来,将小男孩踩在脚下,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
鲜血涌出来,那小小的一团疼到抽搐,他睁大了水汪汪的杏眼,忽而对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呢喃:“父皇。”
不知为何,夭夭一下子便看懂了那乌黑瞳仁中小心翼翼的渴盼,夭夭想,他还那么小,掩藏的不够好,也曾渴盼过父皇的一点安抚吧?
可是终究什么也得不到,那明黄身影冷漠的转身,很快消失在了殿中。
再后来,五岁的沈阙便被泡在了殿内一个巨大的琉璃皿中,里面的软骨散日日夜夜侵蚀他的筋骨,像是无数的蚂蚁在骨头缝里咬。
小男孩起初还会死死咬住唇,低低哼几声,可到后来便也麻木了,只余下漠然的平静。
他身上的骨头越来越软,到最后连抬头都困难。
大约是隔年的春日,夭夭在寒蝉宫门前瞧见一位嬷嬷牵着个小女孩经过。那小女孩冰雪之姿,仰脸问:“嬷嬷,这里面住着什么人?”
那位嬷嬷神色恍惚了一瞬,忙道:“小娘子,这冷宫里没人,听说时常闹鬼的,我们快走。”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花丛中,可不过一会,那小女孩又独自出现在了宫门前,她左右张望,趁着无人,从断了一截的院墙处爬了进去。
她进了正殿,站在琉璃皿前看了小男孩许久,忽而蹲下来,异常温和的笑,她说:“你是不是叫沈阙?我是姜林雪。”
竟是姜林雪啊,原来他们这样早便见面了。
夭夭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忽而顿住了。
等等,姜林雪问的第一句话竟是:“你是不是叫沈阙?”
可是夭夭明明记得,这孩子自小便是皇家的禁忌,野草一样无名无姓,只被唤一声九皇子。直到他继任了魍魉军监司,圣人才赐了名字,唤作沈阙。
也就是说,现在的小男孩还没有名字,如今的姜林雪也只是个五岁的女娃娃,又如何得知这孩子日后会叫沈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