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人忽而顿住了脚,回过头来,戾气横生:“姜岁岁,你的舌头是不是不想要了?”
夭夭都快气炸了,可也只能识时务的闭上了嘴。
那人却似乎仍不解气,自顾自加快了脚程,拽的夭夭跌了一跤。
夭夭无法,只能飞快爬起来,跑的更快了些,好勉力跟上他的步伐。
可她如今没有灵力,这逆着岁月而行便仿佛在爬陡坡,不是一般的耗力气。小跑了几步,已是气喘吁吁,夭夭只得又放下脸面喊沈阙:“能不能慢一点,我跟不上了。”
前面的少年却充耳不闻,甚至又快走了几步。
夭夭双腿软绵绵的,实在没力气了,心一横,忽而扑上去抱住了少年的腿,仰头:“我走不动了。”
她柔软的发垂下来,轻轻扫过少年的脚踝。紧紧抓着他袍角的小手白莹莹的,在他的玄色衣摆上格外显眼。
沈阙顺着那只手,便看见了少女狼狈的模样。
那一双眸子里明明盛满了委屈,水润润的,仿佛一眨眼就要落泪,可面上依旧张牙舞爪的不服输,像发狠的小奶猫,气哼哼重复:“你不许走了,我们休息一会!”
少年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矛盾的人,长睫微垂,露出一个审视的表情。
夭夭趁机爬起来,坐在一旁的青石上喘息。她歇息了一会儿,径自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娟帕裹的油纸包。
一层层打开来,那是她私藏的桂花糕,白糯糯的米糕上洒了一层金黄的桂花,一口咬下去,甜甜蜜蜜又软糯。
跑了这么久,浑身的力气都用光了,一歇下来便觉出了饥饿,自然要吃点东西。
沈阙难得的没再为难她,抱剑靠在石壁上,长长的发尾缠着白色发带,轻轻晃动,青春逼人的一张脸隐在暗影中,眼波微漾,好像若有若无的审视。
少女吃起东西来格外香甜,粉嫩的唇边沾了星星点点的桂花,一口咬下去,便满足的弯了眼睫。
在夭夭吃到第十块桂花糕的时候,沈阙终于忍不住轻嗤:“姜娘子,你上辈子是饿死的吗?”
夭夭已经习惯了他的恶毒,这会子吃的满足,人也歇了过来,便也没理他。她吃完才拍拍手,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少年。
那人独自站在黑暗中,拖着一个孤零零的影子,身后是无尽的岁月洪流,好像随时要把他吞噬。
夭夭忽而便想起了那个冷宫中的小男孩,在寒冷的冬夜蜷起身子,伸出稚嫩的手臂自己抱住自己。他似乎从来都是一个人。
夭夭不知为何,伸手便将最后一块桂花糕送了出去,脱口问:“沈阙,你会孤独吗?”
少年闻言骤然抬眸,渐渐现了迷茫神色,喃喃:“孤独?”
夭夭没做声,这一刻,在她心里,沈阙就是沈阙,是冷宫里的那个小男孩,不再是前世高高在上的余渊帝君。
她起身,将那块桂花糕塞在了他手中,轻声道:“喏,给你吃。”
那块桂花糕还带着少女手上的余温,躺在少年人冷白的掌心,金黄的桂花上还挂着晶亮的蜜渍,仿佛在散发致命的香甜。
沈阙乌黑的眸子盯了它许久,鬼使神差,慢慢送至了唇边,轻轻咬下去,满口的清甜,还带着秋日桂花飘香的烟火气。
夭夭得意的凑过来,眉眼弯弯:“是不是很好吃?那你赶紧放了我。”
少年瞧见那张娇俏灵动的脸,忽而变了神色。他眼底的星光一下子蒙上了一层凶狠的戾气,狠狠将那块桂花糕掷在了地上。
他抬眸,不屑又乖戾:“孤独?我怎么会孤独?”
夭夭看着那块滚落在尘埃里的桂花糕,瞬间清醒了过来,她在干什么?她居然在可怜一个小变态?
她挺起小胸脯,气哄哄又恶狠狠的替自己找补面子:“谁要给你吃桂花糕,我是在桂花糕里下了剧毒,上当了吧?等着吧,一会你就要毒发了!”
“那真是让姜娘子失望了。”沈阙微微倾身,眼底是一片毫无波澜的冷漠:“寻常毒物对我不起作用。”
他说完,陡然转身,拽着夭夭大步往前走,自语:“你是毒辣的姜岁岁。”
异常肯定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笃定,似乎在努力让自己深信不疑。
夭夭被他拽着,又不得不哼哧哼哧小跑起来,跑到断腿,真的想仰天流泪:“这条路,什么时候才到头啊啊啊!”
只不过她刚感叹完,忽觉前面的沈阙停了下来。
他停在了一道灰扑扑的时光之门前,羊脂玉剑凌空一挥,便缓慢撬开了一道口子。
随着时光之门的开启,这光阴隧道剧烈晃动起来,有腐朽的尘土,铺面而来。
夭夭额间一热,听见了重明焦急的声音:“夭夭,快屏住呼吸,这是时光醉。”
夭夭掩住口鼻,躲过了这铺面的尘土,纳闷道:“重明,什么是时光醉?”
“时光醉是光阴隧道里发酵的陈旧岁月,吸入可至幻,陷入人生至暗的脆弱时刻。”重明条理清晰的解释了句。
夭夭“哦”了一声,捏着鼻子拍打身上的尘土,待清理完毕,抬头看见转身而来的沈阙时,一下子愣住了。
那个过分漂亮的少年浸在光阴里,面对夭夭时的阴骘消失了个干净,一副乖巧温顺模样,浓密的睫毛轻颤,还带了点惹人怜惜的羸弱。
面对这样的沈阙,夭夭反而更害怕了,往后一退,跌坐在了一块大青石上。
少年几步过来,半跪在了夭夭身侧,他抬起湿漉漉的眼,像极了等着主人撸毛的大狗狗。
夭夭在那双眼里,清晰的看到了小心翼翼的渴求。
他将她禁锢在了双臂之间,连呼吸都放轻了:“你能不能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