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狼狈了。
太难看了。
苏兆夜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被人这么下过面子?
更别说这个人还是他现在的情人。
苏兆夜凝视孟饮冰充斥着戏谑的眸子,有那么一刻,深深觉得孟饮冰确实变得陌生了。如果不是他和孟饮冰在一起两年,确认人还是原来那个,他恐怕要怀疑有人故意在背后搞鬼。
但也正是因为他清楚孟饮冰还是原来那个,他才更无法控制满心的惊怒和轻微的不安。
他以为孟饮冰离开他之后会害怕,会彷徨,面对外面的人和世界会不知所措,可没有想到,没了他在身边,孟饮冰却变成了他完全认不出的样子。
连那双曾经充斥着欢喜和温情的眼睛,如今都平静得不起波澜,好像不再对他有所期待。
复杂的情绪交织成一张网,将他彻底缠牢,好像怎么都钻不出去。
苏兆夜喉咙发涩,咬紧牙关,压制着蓬勃的怒火,尝试从地面上站起来。
膝盖传来针扎般细密的疼痛,他腿部肌肉使不上力,稍微站直了一点,骨骼就宛如不堪重负,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再次重重敲落在地。
背后泛起细密的冷汗,他额头青筋暴起,看着孟饮冰的眼神都沾上戾气。
“孟饮冰,你——”
“我怎么了?”孟饮冰扬起眉,打断他的话,往前走了一步,不轻不重地提醒道,“说话前多过过脑子,我怎么了?”
苏兆夜一噎,隐约察觉到孟饮冰语气中诡异的期待,不由陷入沉默。
孟饮冰也没在意,啧了声:“你挺能的啊,还跟踪我?”
跟踪?到底是谁跟踪谁?
苏兆夜有种被倒打一耙的荒谬感,他盯着孟饮冰,对方嘴巴一张一合的模样恍惚间与在餐厅里的某一刻重合,惹得他心头涌起阵阵不快。
他皱了下眉,手指攥紧,孟饮冰却不知想起了什么,拽着他衣领,一把将他从地上提到半空。
“苏兆夜,你是不是还贼心不死,打算继续干涉我的人身自由?你可真刑啊!”
这人挨过一次打,还想把他送到山区?
依孟饮冰看,这还是没吃到教训。
苏兆夜被衣领勒着喉咙,呼吸有些不畅,不由握拳砸向孟饮冰的手腕。
“松手!你闹什么——”
孟饮冰避开他这一下,凉凉勾起嘴角,反手将他掼在墙上,另一只手握拳,狠狠捣在他腹部!
天翻地覆的绞痛传遍四肢,苏兆夜浑身力气迅速流失,根本反抗不了,只能铁青着脸放弃动作。
世界意识觉得那口恶气出了,急急忙忙提醒。
【宿主宿主你悠着点,气运还没回收完,他千万不能出事!而且他的保镖就在附近,估计一会就到。大街上那么多人,要是闹大了,你又得去一趟派出所!】
麻烦。
孟饮冰稍微有点脱力,不耐烦地回了句“知道了”,将苏兆夜往地上一甩,停下动作。
他警告道:“下次再让我抓到你跟踪我,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能过去的了。”
说完这话,他再也没看苏兆夜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苏兆夜靠着墙壁,定定望着孟饮冰的背影,忽然有些恍惚。
孟饮冰那种毫不拖泥带水的决绝,就像一只无形的手,伸进他的胸腔,不断攥着他的心脏。
他沉默地坐在原地缓了好一会,终于慢慢站了起来。
不能再耽误了,他的保镖应该快找过来了。
他还不想被看见丢脸的样子。
深吸一口气,苏兆夜忍着疼痛站直身体,打电话叫司机到附近等自己,若无其事地走出小巷。
……
沈见阙走出私房菜馆,站在繁华的街边,点燃一支烟,夹在指间,望着逐渐亮起的街灯,神情不豫。
他其实刚从医院出来。
他的心上人下午透析完,身体很是不舒服,到了吃饭时间,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他因为难受,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沈见阙瞧着对方苍白消瘦的模样,心疼得厉害,赶紧开车跑到对方最喜欢的私房菜馆,准备买点清淡的带回去,哪怕能多吃一口都是好的。
然而此时已经是晚上,那家私房菜馆主厨手艺精湛,生意天天爆满,今天的就餐名额早满了,即使沈见阙砸下大把钱也没能让对方打破规矩——
谁都知道这家背后有个不能得罪的大老板,凡事只能商量,不能强求。
城西那两家房地产怎么消失的,所有食客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沈见阙知道得还多一点,这家私房菜馆隐约和他一位根本不能惹的长辈有点关系,自然也不敢太过造次。
但这更让他烦得厉害了。
他将烟按灭在路边的垃圾桶上,低低骂了两句。
“要不是孟饮冰那个不长眼的居然敢跑,凌曦也不用受这么多苦!”
都怪那个姓苏的多管闲事,要不是他突然出现,孟饮冰根本跑不了,他的心上人早换好了肾,还用像现在这样受罪?
沈见阙弹掉指尖不小心沾上的烟灰,抬起眼,突然瞥见马路边站着一个人。
对方面无表情脸色阴沉,标志性的蓝眼睛里全是郁色,活像有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
苏兆夜?
这可真是巧了。
沈见阙挑挑眉,苏兆夜视线转过来的一瞬,嘲讽地对苏兆夜提了提嘴角。
苏兆夜却像没看见他一样,冷漠地收回目光,连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一幕让沈见阙不期然想起当初苏兆夜找上沈家门,强行将孟饮冰带走的那一天。
脸色猛地一沉,沈见阙莫名的不快,暴躁得愈发厉害,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促使他径直走上前去,站到苏兆夜面前。
“这不是苏总吗?”他唇边笑容更加嘲讽,上下打量苏兆夜两眼,漫不经心地说,“你这脸色瞧着不大好,看起来是遇到了难事?”
苏兆夜回过神,冷冷瞧了沈见阙一眼。
“原来是沈二公子。你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有心情出来闲逛?”
沈见阙被戳中痛点,一下握紧了拳头。
那天他父兄不顾他意愿就让出孟饮冰,让他很是发了一顿火,和大哥关系越发糟糕,最近斗得腥风血雨,连陪伴心上人都得抽时间。
他暴戾的视线在苏兆夜脸上逡巡:“彼此彼此。听说苏总那个小情人、我的那个前未婚夫最近又跑了?”
当初苏兆夜找上沈家时不是很嚣张吗?
现在孟饮冰又跑了,轮到苏兆夜身上,这就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