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一个差役穿着一身班头的服装,姜庆认得原本是自己手下的一个小差役,如今应当是被县衙提拔为了班头。
姜庆记得这个人好像是叫孔大北。
和在自己手下时的卑躬屈膝不同,此时的孔大北看上去颇为神气,对着下面的人群发脾气道:“一群刁民,让你们每户上交区区两斗粟米,为什么那么难!”
“大人容禀,小人们前不久刚刚被黎峪山的土匪劫掠一番,连村里的人都被掳掠了不少,粮食更是被抢了不计其数。实在没有办法拿出那么多粟米来。”一个人年老的村民颤声解释道。
“放屁!”那孔大北顿时大喝道:“黎峪山的土匪早已被我老牛湾镇的县衙给灭了,杜大人因此功才升为道台大人。你们这群刁民在这里说什么被黎峪山的土匪抢了,果然是刁钻惫懒,谎话连篇,在这里公然抗税。”
“黎峪山被灭之前,确实来我村子掳掠了一波,不敢对大人说谎。”那老者连忙解释道。
“就算你们被掳掠了,那我们县衙流血流汗,除了黎峪山,帮你们报仇雪恨,你们难道不应该表示表示吗?”孔大北又说道。
“小人们实是拿不出来,有心无力,还请大人明察。”老者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
“是啊,是啊,委实是拿不出来。”一个村民说道。
“现今早已是揭不开锅了,恳请大人高抬贵手。”另一个村民又说道。
只见那个孔大北脸色一怒,高声叫道:“众小民听了,本班头再强调一遍,代知县宋全宋大人现在要为杜道台筹措军饷,就是为了打土匪,让你们不再受土匪的欺凌,如若不交者,不等土匪来找你们,我们县衙就得把你们收拾了。”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那老者立刻跪了下来,对着孔大北一直磕头。
姜庆身处隐匿状态,站在不远处,他听到孔大北这些话,心中顿时有些惊奇。
原来宋全当上代知县了。
也对,杜如梅升任兵备道,知县的位置便空了出来。让给宋全,也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老牛湾镇的衙门,在自己走后,何时去惹过十三山的那些土匪了?
他们也并没有这个实力。
却见杜如梅大吼道:“还想要命的,就乖乖把粟米交出来,不止你们县,老牛湾镇的各个县,都要交这个粟米,如若不然,你们所有的男人,都要去服徭役。”
他说完这些,又喊道:“非是老爷为难你们,只是北军都督府今年要有所动作,军情如火,这些到时候都要充作军饷。一旦赶跑了蛮族和土匪,对你们不也是很好吗?这可是利在千秋的军国大事,你们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都听懂了吗?”
下面的众村民面面相觑,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
有些村民甚至觉得这班头说的有理,只要能把土匪和蛮族赶跑,自己不是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吗?
只是交了这些粟米,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呢?
孔大北见到下面的人依旧无动于衷,顿时变得有些愠怒,吩咐手下过来,然后低声道:“把方才那个讲话的老头吊起来,逼这些村民交粮。”
那个手下低声道:“班头,若是激起了民愤,如何是好?”
“不会的,他们会乖乖交的。”孔大北笑道:“都是一群老实巴交的愚民罢了,只要他们还有口饭吃,便不敢随便乱来。”
“班头高见。”那个手下点点头,立刻招呼人,去绑那个老头。
“你们干什么?”那个老头磕头磕得满脸都是灰尘,看到两个人来架自己,顿时有些慌乱。
他身边的村民也连忙护住老者。
只见那些衙役粗暴地扯开了村民的胳膊,架住老者便把他推到了一棵树前。
几个衙役拿出绳索,熟练地便把那老者绑在了树上。
“你们听了,若是不交钱,你们这位老族长,便要受点苦了。要是再不交,打死勿论。”孔大北高声叫道。
“千万别,我们交!”众村民立刻高声叫道。
他们脸上都露出不忍之色,以往蛮族和土匪来的时候,全靠他们这位老族长从中斡旋,东西筹措。
而且,老族长会看天时,会侍弄地里庄稼,全村的收成都离不开老族长,不可能让老族长就这么死去的。
村民们跪在地下,不停地向孔大北磕头,人群中发出哭泣声。他们的周围都是一些持刀的衙役,喝令他们跪在地上,不要乱动。
老者看到众人妥协,脸上流出两行浊泪。
每家每户两斗粟米,如果都交了,那么接下来村里便被掏干了。万万没想到,最后压死村民的,不是那些土匪,竟然是官府。
只是,这有什么办法呢?
老者突然想到了前些日子,有些被抓去黎峪山的那些村民传来口信,说是他们在双庙村落了脚。让他们也都过去。
当时老者心中迟疑,并未立即做决定。难道真的要背井离乡,去那百里之遥的双庙村去做佃户?
老者不想走,他世代生活于此,不想客死他乡。他想要一死了之,反正也已活不下去。
想到这里,老者将头勐得向后撞去,后脑勺脆弱,他想要撞树而死。
只是,他还没有撞到树,突然感觉到后脑勺被一个松软的东西给抵住了。
他扭头看去,只见一棵藤蔓抵在自己的脑后,上面还结了一朵小花。看上去鲜艳欲滴,又漂亮又美好。
方才自己觉得松软的,正是那些花朵。
他正纳闷儿树上怎么突然长出一棵藤蔓,就听见一声惨叫。
老者立刻扭头望去,只见孔大北好好地站在那里,突然凭空脖子似乎被什么东西划了一刀,一时间鲜血乱喷。
下一刻,孔大北的头颅竟突然间离体而飞,落在了不远处的泥坑中。
一时间,孔大北脖子处的鲜血顿时往高处狂喷,然后又纷纷落下,就像下了一场血雨。
场上的众人顿时都骚乱了起来,那些衙役持刀左右看着,大家都非常迷茫,明明孔大北的周围并无一人,他的头是怎么突然离体而飞的?
却见姜庆身处隐匿状态,将染了血的柳叶弯刀用衣袖擦了擦,然后站在暗处高声叫道:“天哪,土匪来啦,土匪把班头给杀掉啦。”
说着,他又随手用飞刀戳中了一个方才绑那老者的衙役的心脏。
那衙役胸口‘噗嗤’冒血,倒在地上。
那些衙役听到有人喊土匪来了,心中都是悚然一惊,此刻见到又一个同伴倒地,却连敌人在哪里都看不到。
衙役们均发一声喊,作鸟兽散,顿时都逃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