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慢慢走近,直至走到她的床榻前才停下。
从前并未有人胆敢深夜闯入她的闺房,又有灵樱和灵月细心守护,顾霖一直以来睡得都很沉,更何况今日她实在是太累了,只要屋子里不吵翻天,她都可以安然入梦。
陆熠就这么沉默地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小小的一张脸埋在被褥堆里,热气扑在上头映出几分粉色。
小姑娘似乎在做梦,梦中场景不甚如意,就连睡着也微微蹙着眉心,一副时时刻刻都准备逃离的模样。
男人回想方才她跪地咳嗽时,那双饱含着恐惧与哀戚的眸子,心中一阵刺痛的难受,不知为何,他有些看不得她现在如惊弓之鸟般的脆弱。
仿佛谁都可以踩上一脚欺凌。
捏了捏额心,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陆熠掀袍在榻边坐下来,床板冷硬,一丝温热都没有。
他大掌探入被褥中找到了她蜷缩着握拳的手,也是一片冰凉。
“呵,这样还能睡得这么死?”陆熠捏了把小姑娘依旧柔嫩的手心,转而捏到了她白皙的脸颊,触手滑腻。
顾霖在睡梦中也觉得不太舒服,胡乱躲了一下,又开始轻轻地咳嗽。
陆熠撂开手,凤眸沉沉,看她难受地憋气轻咳,却无动于衷。
忽然,他重又起身,巨大的阴影罩在榻上那具小小的身子上,嗓音渐渐冰冷:“顾霖,你倒是睡得安心,呵,见到孙洛那般也……”
话到一半又戛然而止,屋内一下子寂静无声,男人又站着看了良久,最终什么也没说,抬脚离开了偏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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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阁
孙洛首次示好碰壁,心里压着一肚子火,回到卧房,就噼里啪啦将妆台上的东西全都挥落到了地上。
莲儿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跪在地上告罪:“姑娘息怒。”
哪知孙洛怒气丝毫没有消减,一脚踢在莲儿的臂膀:“你不是信誓旦旦打包票,说外头陆熠休妻的传言十有八九是真的吗?那么今日,顾霖为何出现在书房?”
书房重地,她只有拿兄长入狱的事作借口,才得以准许进入,还只呆了一会儿就被赶出来。
可顾霖一个罪臣之女,被厌弃的没落世族女,为何有资格长久呆在书房内,呆在陆熠身边!
“姑娘,奴婢打听时,外头便是这么说的。”莲儿痛得半趴在地上,沮丧着脸,“而且奴婢还特地私下联络了咱们公子的小厮德子,德子说公子也曾提过,世子打算等发落了顾氏就休妻。”
“休妻?既然是联姻捆绑,夫妻感情淡薄,为何又在顾氏入狱后让顾霖待在身边?”孙洛气得咬牙,手里的丝帕被攥得变形。
原以为顾氏倒台,哥哥又与陆熠是生死之交,她有的是机会靠近他。
可陆熠分明对自己冷淡得很,也并未对顾霖像传言说的那样疏远厌恶。
如果真当厌恶,又怎么会时刻留在身边?
她忽然又极气愤地踹了莲儿一脚:“澜沧院里的那个嬷嬷贿赂得如何了?”
莲儿忙道:“应……应当没问题了,那婆媳拿了银钱眉开眼笑的,说是姑娘有事吩咐即可。”
“她口风可严?”孙洛不甚放心地问了句,“别到时候拿了银钱,转头就把我们卖了。”
“那应当不会,奴婢手里捏着她孙子的住址呢,她不敢声张的。”说着,莲儿连忙将袖中的把柄交上去,“姑娘您看。”
孙洛这才稍稍消了气,将写着住址的纸条看了几遍,道:“你现在去把那婆子偷偷叫来,记住不要惊动其他人。”
“是,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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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凌乱梦境,顾霖是在冷风中醒来的。
原因无他,她的屋门不知为何大开,冷风呼呼地灌进来,吹得原本就冷的屋子更加寒气森森。
顾霖无法再睡,看时辰差不多便起身穿衣。
徐答已传来口信,陆熠已经一早上朝,她一上午都不用伺候,只要等午间摆膳时到正屋即可。
闻此,她也松了口气,如今她的处境,自然是越少接触那人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