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陆熠的目光直望向自己的藏身处,道:“你先出去。”
一阵遗憾自心头划过,顾霖只得放弃了偷听,也是,按照陆熠滴水不漏的严谨处事,又怎么会给她探听的机会。
在孙洛惊诧的目光中,她缓缓从阴影中走出,还颇为同情地朝她尴尬地笑了笑,就低头飞快地离开了书房。
“陆哥哥,她……夫人她……”
陆熠依旧面无表情:“无妨,你继续说。”
孙洛终究是因为震惊,再也找不回方才的风情柔意,只好不甘心地将话题扯到孙瑞:“洛儿前几日听府里下人说,哥哥并未远游办事,而是被关进了大理寺牢狱,可是真的?”
其实这事早在她命人到府外打探顾府时,就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虽然版本不一,但大抵说的便是以哥哥为首的寒门之士,前几日为了以正朝堂恶劣、党、争风气而拍案而起,陛下为了彻查此事,将双方都关进了大理寺牢狱。
其结局也显而易见,陆熠权势滔天,又极受京都百姓的拥戴,只要他站寒门,则寒门必胜,世族一定会分崩离析。
所以,她心中笃定哥哥就算身在大理寺,也不会吃任何亏,说不定出来后还会加官进爵,带她从此走上富贵荣华的道路。
想到这里,孙洛心中就是无比的畅快。她与哥哥是贫苦出身,又幼年丧失双亲,最艰难的时候连树根都吃过,这一切不就是那些贪得无厌的富官世族娇奢压榨他们导致的吗?
如今她厌恶的世族没落,身为寒门的自己崛起,她这几日连做梦都要笑出声。
若是春风得意下能嫁给眼前这个优秀的男人,那边是锦上添花,喜上加喜了!
孙洛唇角微勾,想起刚才顾霖低声下气离开地落寞背影,她心中愈发自信──无妨,她可以仗着哥哥与陆熠的关系留在定国公府,来日方长,她就不信世上哪个男子能够逃过她的手段。
从前在莫城,她可是使计诱得大半个莫城的富户子弟对她俯首称臣呢!
陆熠看了孙洛一眼,解释道:“你哥哥虽在大理寺却很安全,我已经上下都打点过,寒门大臣在里面都不会受刑讯,不出三日,他们即可离开。”
“当真!”孙洛笑起来,朝男人行了一礼,“陆哥哥果然被百姓尊为战神转世,怪不得哥哥从前总说,只要有陆哥哥在,寒门就永远不会出事。”
这一连串赞美兜头而下,饶是谁都会眉开眼笑,可陆熠却依旧眉目清冷,似乎刚才赞美的对象并不是他。
男人略显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觉得耳边甚是聒噪,便下了逐客令:“天色已晚,孙姑娘不宜在此久留,不送。”
孙洛脸色一僵,再也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只好慢吞吞地离开了书房,临走到门口,她还依依不舍地回头叮嘱:“陆哥哥,夜里凉,你又如此辛苦费神,记得喝洛儿亲手熬制的燕窝人参羹。”
回应她的,却是男人伏案的冷峻侧脸,以及屋外呼呼的风声。
孙洛咬了咬牙,终究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徐答望着孙洛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澜沧院门外,鼻子里冷哼一声,正要回身将书房门关进,突然发现主子正一脸阴沉地站在漆木门后,手里还端着个精致的托盘。
他双腿一软,踉跄几步才堪堪站定,道:“世子爷有何吩咐。”
男人抿唇,声音依旧淡淡的:“她人呢?”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徐答立即心领神会道:“回世子爷,夫人出了书房后,就回了自己的偏室。”
陆熠“嗯”了声,随手将手中的托盘塞到他手中,径直往外走去。
徐答一脸懵的望着托盘内满满的一碗汤羹,又往往早已空无一人的院落,忽然开始纠结自己是吃还是不吃。
正犹豫着,屋顶上噼噼啪啪一阵响,林建飞身而下,落在他身侧。他看一眼对方手中的碗,酸溜溜道:“哟,到底是随侍福气好,这就又续上了?”
哪料到徐答却没好气地将汤羹整个往林建怀里一递:“那送给你吃了!”说完,他拔脚就走。
林建吐掉了嘴里的干稻草,追上去:“你今天怎么像吃了炮仗似的?燕窝人参这么好的东西,你还嫌弃?你真不吃?那我吃了你可别后悔。”
“谁后悔!”徐答脚下不停,他的胃可是被娇养惯了的,熬的人不对,食材再好也没用!
──
顾霖离开书房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在那个阴冷又黑暗的地方站了许久,面对的又是陆熠,她委实身心都不太好过。
此刻回到属于她的简陋偏室,她整个人都松泛下来,药院已经差人送来了压制风寒的汤药,只是时辰应该过去久了,整碗汤药黑漆漆的,一点热气都没了。
屋子里冷冰冰的没有炭火,顾霖不想再折腾,就着凉茶一口气喝了那碗药,又向澜沧院的烧火房讨要了点热水沐浴。
烧火房对她还算和善,给了她一大桶热水并帮着搬去了偏室,顾霖这才免去了劳力之苦。
折腾了半个时辰,顾霖已经疲乏不堪,身子缩进被褥中就沉沉睡去。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夜半之后,屋门轻声而开,紧跟着踏进来一双玄黑云纹锦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