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夫人缓声对绿萝道:“这可是老身压箱底的东西,等岚儿有了孩儿再给她。你去换那个朱漆戗金菱纹奁来。”
绿萝疑惑了一下,她看这匣子单独放着,以为是孟老夫人准备好要给出去的,谁知竟然不是。不过她很快福身应允,转身把手中的妆奁放回上锁的柜中,重新拿了孟老夫人交代的那个出来。
孟老夫人伸出瘦弱的手要接过妆奁,孟岚急忙先从绿萝手中接过,放在软榻上,待祖母打开。
那妆奁没有上锁,就算如孟老夫人般瘦弱,也能毫不费力地打开盖子。
这个妆奁里装了满满当当的鸽血红,璀璨夺目。
孟岚一时惊呆了,就算她不爱宝石,也知道鸽血红的珍贵与难得。它的珍贵不单单在于美丽,而在于极度的坚硬,匠人们只需要一点点残次的鸽血红,就能随意在铁器和青铜器上雕刻。
这满满一匣子的佳品鸽血红,怕是连皇上都拿不出来。
甚至这还不是祖母压箱底的宝贝,祖母的宝贝到底还有多少?孟岚不由得好奇。
孟老夫人见她双眼发光,嗔了她一眼:“祖母的不都是你的,怎么像个饿狼模样。这些是奖励你给我找了个孙女婿,下次带他来见祖母,祖母还有别的给你。”说完这么长一段话,孟老夫人有些气短,深深地吸了两口气。
孟岚见状,赶忙帮祖母顺了顺气。
缓了一会儿,孟老夫人重新拉过孟岚的手道:“就算要成亲了,你也要高高兴兴的,不要让自己受委屈。”
孟老夫人说话语速慢,这句话由她说出来,格外的语重心长。
孟岚感觉自己又快要压制不住眼中的水花了,匆忙挤出一个笑来凝望着祖母:“您放心,只有我让别人受委屈的份。”
一个宽心的笑容出现在孟老夫人灰败的面容上:“那我就放心了,好了,你和你娘去吧,别和我这老婆子呆一起。”
孟老夫人又像来时那样挥了挥手,却是赶她们走了,同时微微偏过脑袋,阖上眼睛。
孟夫人眼睛也有些红,上前拉着孟岚给孟老夫人行礼,也不再多叨扰她,尽量安静的离开了正房。
捧着沉沉甸甸的妆奁,孟岚心下难受,哽咽着问母亲:“娘,祖母的病得多久才能治好。”
孟夫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孟岚终于还是没忍住,潸潸流下泪来。
因为头一日哭了许久,第二天早晨起来,孟岚的两只眼睛都红肿如桃,把桂圆和荔枝都吓了一跳。
荔枝想去冰窖中取些冰来给孟岚敷敷眼睛,却被她阻止了:“不必了,今日我不上妆,估摸着午后便消了。”
荔枝只得应是,却还是偷偷跟厨房的婆子要了两个鸡蛋来,给她消肿。
不过那鸡蛋用处甚小,滚了半天也无甚作用,荔枝只好作罢,寄希望于自行消肿了。
孟岚本想看看打当剩下的几间大铺子的账本,挑挑有没有能光明正大的将他们账上银两划走的方法,但是眼睛实在不舒服,便随手把账本扔在榻前小案上,自己小憩起来。
桂圆和荔枝也没再打扰她,掩了门便出去了。
栾昇溜进来时正好看见这么一副美人春睡图。
虽然求了孟岚,让她帮自己找血玉镯,但要是只将此事依赖于她,显然不太现实。
谢参将既然能写下信物在嵩阳孟家,那必然是太傅经手过的消息,不会有差。
栾昇原先就打算双管齐下,一边糊弄着孟岚让她帮忙,一边自己找机会来孟家翻找。多亏孟岚先前告诉了他孟府内部的具体布局,省了他许多麻烦。
他今日先去了库房,结果锁住库房的锁头格外精妙。太子爷平日能靠自己的机敏开点简单的锁头,可这锁头太精细,怕是精通于此的匠人都很难打开,更别说是没学过这东西的太子爷了。
栾昇转身便走,藏到库房前的账房去,准备把库房钥匙偷出来。可天公不作巧,账房先生今日同孟老爷出去了,钥匙也随身带着。
账房里的小童为了推脱来支账的侍从,说还有把钥匙放在小姐那里。侍从自然不敢去找小姐拿钥匙支账,可是栾昇敢啊,他两个转身间就摸到了西厢房的里间,听里面安静无声,便摸了进来。
谁知道孟岚如此勤勉忙碌的人,都快过了巳时了,还在睡着。
栾昇自问不是君子,但也做不出小人行径。可当他看到微笼的轻纱帐中,微微透出的鸦羽长发时,竟然鬼迷心窍的上了前,隔着一层薄纱凝望着那张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