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实是,她并不想想起来。
强制让她回忆起一切,好像违背了她的意愿。
他不是琴吹铃音的直系亲属,无法为她做决定,最棘手的是,琴吹铃音有现存于世的亲人,那些人希望她恢复记忆。
警察说,在附近的一个小木屋内,找到很多残留的血迹,还在附近的一个树下,挖出来了带血的背包和手机等物品,而那些血迹,经过验证,确定属于她。
在没有听到这则消息之前,他一直都是希望琴吹铃音恢复记忆的,可听到这些,他开始犹豫。
如果是他的话,他肯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回忆起来,直面过去,让对自己造成伤害的人付出代价。
可是那是琴吹铃音……
她和他不一样。
他不能只以自己的角度来考虑问题。
在他深陷自己的回忆里一直在思虑时,少女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抓着他的袖子晃了晃。
嗓音柔软清透:“我的铁塔一直搭不好,景吾你帮我。”
“……”
空气都跟着安静了一秒,接着,他听到自己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回应:“好,我帮你。”
迹部将纸牌推到自己这边,铃音就贴着他坐在他身侧,或许是出于无聊,也可能是单纯的想要自己也有参与感,他放一张纸牌,女孩就跟着放一张。
一直到放到那个铁塔塔尖的最后一步,她拿着纸牌,却在靠近塔尖时停下来。
铃音郁闷的低下头,小声咕哝:“我可能又会毁掉,景吾你来吧。”
“不会。”
清淡又冷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薄热的大手握住她的手,将最后一张纸牌放了上去。
铁塔安安稳稳的耸立在她面前,铃音弯起了漂亮的眼眸,侧头看向他,语调极为欢快:“成功啦!”
迹部勾起唇角,手覆在她发顶轻轻揉了几下:“嗯,你成功了。”
“我去洗澡,有点困了。”她站起身,小心翼翼的,没有触碰到桌子,“等我明天早上醒来,希望它还在。”
……
浴室门合上又拉开,穿着夏日单薄睡裙的少女光着脚踩在木质地板上,长发湿漉漉的滴着水,水气扑面而来。
见状,迹部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间,过了一会,他拿着一个风筒出来,将椅子放在墙角靠近插座的地方。
“坐下,帮你吹头发。”
铃音看了他一眼,似乎还有点没缓过神,懵懵懂懂的点头,坐在他面前。
她的头发最近生长异常的迅速,本就快及腰的长发现在已经到腰部以下,她本人又不是会注意这些的人,头发要么是随意披散,要么就是绑个甚至不规范的马尾。
暖风吹着的发丝很快便变的柔顺,手里沉甸甸的头发也逐渐失去重量,撩起最后一缕厚重的长发,几道深色的疤痕赫然浮现在眼前。
风声戛然而止,一同散落的,还有那吹了一半的凌乱长发。
过了好半晌,迹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抓着发梢的手微微颤抖着,他用力握住那缕缓缓滑落的发丝,迫使自己止住了颤抖。
“铃音……”开口的嗓音有些干涩,“有人……欺负你吗?”
最后,他也没说出“打”这个字眼。
少女低着头认真的思索了一番,然后摇头说:“没有人欺负我。”
他刚准备松口气,她接下来的话却狠狠刺痛了他,她回过头,橙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认真的说:“景吾,有人打我。”
是告状的语气。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站起身,夺过他手中的风筒丢在一旁,拉着他跑出房间,大雨已经变为淅淅沥沥的小雨。
她光着脚站在走廊上,指着刚来那天,他眺望过的那座山峰,扭头对他说:“那里,隔壁那座山,我在那里写生的时候,有个很讨厌的妖怪,它把我抓起来了。”
她又拉着他来到草地上,跑出院子来到神社前的台阶,指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它还会把我从这么高的地方推下去。”
雨水打湿她刚吹了半干的发,浅色的衣裙被水渍晕染开,身形单薄的少女站在雨中。
“它一开始总是让我笑给它看,我笑不出来,它就会打我。”
“它还让我哭给它看,我哭不出来,它也会打我。”
“妖怪们总是一起玩游戏,也要我一起玩,输掉的人,就会被惩罚,我太笨了,总是输。”
“它们说,能救我的,只有神明大人。”
即使眼睫沾染了水珠,铃音也倔强的仰着脑袋,目光专注的望着他。
“所以,我一直在等你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