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天贶是在山中第七年。
这一年基建也搞完了资源也收录了,山中诸事评定,宁蕴独居洞府日常看书学习,没有亲朋上山便不去想山外之事,正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的时候。
有一天晚上,正津津有味地学习《退魔风云之我与乾明剑尊合砍88位魔将》呢,忽然玉简上的文字一阵抖动,宁蕴以为自己看书看到眼花,紧跟着整个身体都是一晃——
“地震?!”
她第一时间御剑冲出洞府,来到开阔地带。
只见山岳震颤,群鸟惊飞,百兽奔腾而出,落叶纷乱,漆黑树影森然摇荡。
“想不到修真界也有地震,撘房子时完全没考虑这一点……”宁蕴开始担忧自己的炼宝台、观星楼、藏书馆等建筑设施,正要去看看,天贶山却很快平息下来,四野重归平静。
夜色不知何时竟变得清亮如水,宁蕴抬头望去,只见月华如练,冷凝清光丝丝缕缕向一处汇集。白日凋敝的花朵重新绽放,与枝叶一道朝着那个方向俯首;夜露悄然滚落,虫鸟百兽皆低垂头颅,静默无声。
宁蕴也向那月光凝聚之处探去神识,没觉出什么邪气妖氛,想:该是我有奇遇啦?!抄起灵剑兴冲冲飞过去。
山溪映照星光,活像一条细长银龙蜿蜒游走,水流曲折处站着一个身披月华的小男孩,赤脚撩水,似在逗弄那条银龙。
这男孩乌发泼墨如山阴,碧瞳点翠如山明,面颊是雪一样的白,双颊至眼尾处印着两尾胭红的斑纹。待看清他的样貌,宁蕴一时间只觉得星日花月都为之失色。
“难道是山中精怪?”
而且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宁蕴小心翼翼地上前试探,同时暗自准备好飞剑和向外界的传讯符,打定主意随时跑路或求救。
男孩的脸上却露出明晃晃的不屑,喝道:“呿!”
宁蕴的飞剑“刷”地飞出去老远,扎在对面一处断崖上,顶头还戳着那几张传讯符。
男孩面露睥睨之色,振袖一拂本该极为气派,只是脸颊略显圆润,吐出个“呿”字时嘴巴还微微嘟起来,现出一团幼态。
这番虽然是警告,但也算有分寸,宁蕴放下心来拜了一拜:“在下剑宗宁蕴,冲撞尊上不胜冒昧,多谢尊上手下留情——”
男孩瞠目一愣,倏地背过身去,又回头偷眼看看宁蕴,咳了两声再转过身来立正,小脸紧紧地绷着道:“本尊……不计前嫌!”
“尊上好器量。”宁蕴眉开眼笑,“敢问尊姓大名?”
“不告诉你!”
“好好好。那你从哪里来的呀?”
还是不说。
宁蕴思忖:“得想个办法通知梅师姐他们……”
“你敢!”男孩凶巴巴地警告。
宁蕴继续思忖:“还能探听到我的心声?厉害了。梅师姐恐怕拿他没办法,那就让乾明剑尊……”
男孩大大地“呿”了一声:“乾明算老几!让他上山来,我一根手指头揍得他认祖宗!”
宁蕴变本加厉地思忖:“他说他在山上能战胜剑尊,意思是不是到了山外就不行了?”
“你……!”
“不反驳?那就是我猜对了。”
男孩肤白如雪,殊无血色,宁蕴却仿佛看到他气恼得满脸通红的样子,毫不留情地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不准笑!还笑……!!”男孩咬牙切齿,扬手召来被他钉在一边的飞剑,似乎要把它折断来泄愤。
宁蕴笑容立刻消失,正要惋惜跟了自己好多年的交通工具,却见男孩抬眸瞥她一眼,飞快地埋下头去,虽然没说什么,却转而把串在剑刃上的符纸撸下来,一把子撕碎了扬到身后。
飞剑则全须全尾地被撂在了一边。
这回轮到宁蕴发愣。男孩以为震慑起到了效果,得意地一扬下巴:“这就是取笑本尊的下场!”
宁蕴强忍笑意,恭恭敬敬地低头再拜:“素闻天贶山有灵,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宁蕴多谢尊上收留!”
男孩奇道:“你怎么知……”
立马反应过来,端正颜色肃声道:“你知道就好!”
宁蕴说:“所以你也叫天贶喽?”
宁蕴想:“竟然是个小孩儿。”
天贶勃然大怒:“本尊与天地同寿!!!”
——这就是天贶。
后来的年岁里,天贶时常伴随宁蕴左右,当然,用他的话来说可不是伴随,而是伟大山灵对渺小修士的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