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少华醒来的时候,眼前漂浮着一片红色的雾,犹如车窗玻璃上划过红色的雨水。
那是他眼镜睫毛上沾着的血雾。
由于眼睛上挨了一拳肿胀不堪,他只能透过那血色的雾帘查看周边的环境,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脚被紧紧束缚住,动弹不得,嘴巴也被死死封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只留下鼻孔还能呼吸。
只一眼,他便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因为这是他每天生活的公寓,他似乎是被人随意仍在了墙角,如同处置一袋惹人厌弃的厨余垃圾一般。
“谁?你是谁?是不是就是你一直在跟踪我?!”
龚少华的内心在狂喊,但发出声来就只有“呜呜呜”的闷响,让人听了觉得聒噪又难听。
将他绑回屋里的人自然也是这么认为,从墙角那一堆弃置的雕塑半成品前面离开,朝着龚少华的腹部,狠狠踢了两脚。
他穿着一双有些破旧的硬皮靴子,踢起来又快又准,龚少华觉得自己的内脏肯定被踢出血了。
带有强烈刺激的疼痛感,让龚少华涣散的神志清醒了一些,他顾不上去看绑架他的这名男子是谁,而是挣扎着去看周遭的各个角落。
幸好,万幸,那个小女孩消失不见了。
那一瞬间,龚少华有些想笑,跟踪、绑架算什么,身体的疼痛与紧张又算什么,眼前的一切,对他心灵的煎熬,及不上他见到那个小女孩身影的万分之一。
那个小女孩,才是他此生最想摆脱,又注定永远不可摆脱的噩梦。
如果他能在这名男子手上得到惩戒,就此死去的话,于他而言,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他闭上眼睛,等待着眼前这位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男子的最终裁决。
然而,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他嘴上被封着的胶带,突然之间被撕开了,虽然被毫不留情扯下来不少胡渣,但好歹有呼喊救命的机会了。
人的求生欲,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瞬间爆发出来的。
“救——”
“救命”二字还未完全呼喊出来就戛然而止,因为他的喉间被抵上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而且已经被割出一条刺目的血痕。
肌肤被划开的恐惧胜过迟来的疼痛感,让他浑身紧绷,无法移动分毫。
全副武装的男子浑身都被严实包裹住,看不见他的表情与眼神,但可以感知到他的情绪犹如冷血动物,对于眼前的龚少华不带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玩弄猎物的残忍快意。
看清了这名男子的“全貌”之后,龚少华立刻认出了他,他就是在监控视频里面出现过的那个黑影,虽然只是一个大致轮廓,但由于他早已将那个视频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因此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的心一下子凉到了谷底,自己这一次,肯定是凶多吉少。
神秘男子指了指墙角那个被画布盖上的半成品雕塑,虽然墙角的半成品不止一个,但他明确指着那一个,明显是已经打开过画布看过了。
或者,他早已知晓那个雕塑是什么内容。
“那是我的心魔,是我的罪孽,是我的噩梦。”
龚少华说出这句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并非是由于危及性命的恐惧,而是发自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