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趴在脆片上的那双手,上头巴扎着厚厚的纱布,不知何时有血迹溢了出来,将那白纱布染红了一片,看上去,肿成了萝卜头似的。
宝儿话音一落,众人交换了几个神色。
老李脸上铁青着脸,良久,只冲着杨三冷声道:“混账东西!”
杨三却脸色一变,只气急败坏的指着元宝儿冲着老李道:“师傅,他说谎,他……他……他……”
一连着“他”了几声后,杨三竟一时憋不出半个字眼来,最终气不过,只暴跳如雷跑过去一把揪住元宝儿的衣领恶狠狠的掐住元宝儿的脖颈,一脸憋屈愤恨道:“你这小畜生,竟敢污蔑老子,老子宰了你!”
宝儿掐着杨三的手呜哇大叫着,险些被他一把掐死了。
“师兄,你撒手!”
“要出人命了。”
王平长贵二人立马跑过去一人揪着一边,生生将他的手掰开了,一把将人架了出来。
原地,宝儿死死掐着脖子歪倒在了在了碎片堆里。
“宝儿。”
小六见状,白着张脸立马跑了过去,将人扶了一把。
“混账东西!”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
“老子的脸全让你给丢尽了。”
却说老李看着跪在脚边的徒儿杨三,抬起脚便是朝着他的肩上狠踹了去,他力气之大,就连一身横肉的杨三都给他被踹翻了。
还要再踹,这时,厨房里小李师傅慢悠悠的踏了出来,四下瞅了一眼,道:“行了,再闹,得惊动上头了。”
说罢,扫了王平长贵一眼。
王平长贵交换了个神色,一人跑到厨房口盯梢,一人跑到了鸡笼里将里头的三只老母鸡放了出来,长贵追着母鸡满院追赶,一时闹得整个厨房鸡飞狗跳。
老李又狠踹了杨三一脚,冷着脸道:“半年月钱,若有下回,给老子滚蛋!”
说罢,背着手远远的抬眼盯着远处跌落在地上的元宝儿小脸上看了一眼,双眼微微一眯,随即将袖子一甩,若无其事的踏进了厨房。
待老李起身后,杨三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死死盯着宝儿,恨不得将他扒皮抽血。
风波散去后,鹦哥这才捂着胸口从库房朝着外头探头探脑。
宝儿又被小六重新扶到了屋子休养,至此,元宝儿成了整个厨房的透明人。
无人搭理他,也无人管束他,除了小六,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跟他说过话。
他被整个厨房孤立了。
宝儿还终是太小了,不知一个小小的厨房竟有此乾坤。
他以为碎了那些碗碟,那个杨三多少是要受些罚的,若是那里头有些贵重些的,便是被赶了出去也毫不稀奇,而他年纪小,又刚入府,从这件事中抽身而出的话,既能报仇泄恨,往后也能凭着此事树立一些威望,也不说树立威望,至少基于此事,他凶狠的名头总归能传些出去,便也再无人敢仗着他年纪小而肆意欺负他了。
逃难的这些日子,他与黑娃几个就是这般胡作非为的。
却忽略了,小孩的世界能行此事,可大人的世界,岂是一个小小的他能耍得起心眼的?
他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压根不够人瞧的。
宝儿也是头一次见识到,一个小小的厨房,竟也是一个小世界,何况,整座府邸?
他被厨房孤立会有什么后果?
会悄无声息的被人给害了么?
会被人想着法子给赶了出去?或者将他打发到更下等的地方,例如去倒夜香之类的?
横竖,那杨三,他可是彻底得罪上了。
为今之际,看来,只有两条路可供他选择了。
一是,选择留在厨房,却必须抱棵大腿,抱着求庇护。
二是,只能想着法子离开厨房,寻旁的生路了。
可这初来乍到的,宝儿两眼一抹黑,对这个太守府全然陌生着,除了厨房,他几乎一无所知。
他是个男的,去也只能去往男主子的住所当差,老爷跟前压根轮不到他,而那大少爷,倒是有些渊源,可有邵安伴随左右,怕也是死路一条,剩下的便只有那位二少爷一处地方了,可那位二少爷瞧着不是个好相与的,在厨房这些日子,一提到那位,竟听到各处叫苦不迭,各个推诿,不敢往那处去。
看来,出路只有一条了。
崔师傅,厨房的老大!
唯有搞定了崔老大,他方能博得一条唯一的生路。
在难民窝里,是与生死作搏斗。
不想,好不容易被阿爹阿娘送到了太守府,却也压根不遑多让,随时随地竟也命悬一线。
活着,怎么就那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