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朝气的配色,穿在他身上是冷的。
施翩看了几秒,忽而起身下车。
她走到两人中间,自然道:“熊老师,我自己回去。”
熊相国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惊喜道:“施同学中文进步很大!发音很标准啊。”
陈寒丘没看她,转身走了。
熊相国小声问:“你不和我们去吃饭?”
施翩点头。
“那到家给老师打个电话。”他叮嘱。
施翩应下,小跑着去追陈寒丘。
他手长脚长,她跑得直喘气,叫了也不理,最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再往前走。
奇怪,他人那么冷,手是热的。
少年顿住,回头看她。
深黑色的瞳孔带着凉意。
施翩不怕他,半仰着脸问他:“你去不去班级聚会?”
陈寒丘耷拉着眼,看她藏在防护里那双眼睛,灵动而清透。对视两秒,他移开视线道:“不去。”
“哦,我也不去。”她说。
“和我无关,松开。”
施翩和他商量:“我松开,你能走慢点吗?”
陈寒丘:“干什么?”
少女干巴巴道:“我不认识路。”
“……”
陈寒丘看了眼手腕上的她的手,重复道:“先松开。”
施翩犹豫两秒,慢吞吞地松开他,动作放得很慢,似乎他步子一块,她又会拽上去。
她走了几步,发现他慢了下来。
施翩藏在口罩下的唇翘起来,这人还挺可爱的。
“你知道他们准备去聚会吧。”她好奇地观察着他的反应,“不叫你,你会难过吗?”
“不会。”
施翩低下头,仔细看他的校服。
所有人里,只有他穿着不合身的校服,衣袖摩擦得起了毛边,裤腿短了一截,是小一号的码,高一时的旧衣服。
“啊,他们担心你付不起钱,怕你难堪。”施翩恍然大悟,“那你一直都知道,会难过吗?”
一班小心翼翼保守的秘密就这么被戳破。
陈寒丘是贫困户,家里母亲病重,每年的贫困生名额都是他。高一时,熊相国和校长商量,为他母亲发起过一场募捐,这件事全校都知道,除了刚转来的施翩。
少年嗓音平和:“我不在乎。”
施翩:“哦。你为什么不坐校车回去再回家?”
“没骑车。这里回家更近,坐地铁少两块钱。”
“我也坐地铁,一起吧?”
“……”
五分钟后,两人踏进同一截车厢。
周末,车厢里挤满了人。
施翩钻过人群,站在中间握住杆子,转头寻找少年的影子。他在最角落里,对上她的视线,停顿两秒,走了过来,隔着两个人。
人多又热,施翩扯了帽子和口罩。
她往边上看,陈寒丘看起来不像是想和她聊天的样子。
十六七的少女,穿着校服,漂亮得不像真人。
人群中一个男人往她的方向看了好几眼,频繁几次回头后,他忽然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冷漠,毫无情绪。
男人慌忙低下头,避开这道令人发怵的视线。
施翩困倦地低着头,没注意周围。
忽然,柱子上方多了一只手,她听到少年轻声和别人说抱歉,声音似乎就在她耳边。
她回头看,看见陈寒丘。
他站在她身后,手臂和胸膛隔绝开人群。
“你在哪里下车?”他淡声问。
施翩说了个地址,他说还有五站。
五站后,两人一起下车。
施翩问:“你也住在附近?”
他轻嗯了声。
走出站口,施翩和他告别。
陈寒丘看着她的身影消失,进入地铁口,刷卡进去,在反方向的线路前站定。
后来施翩才知道。
那天,他本该在两站之前下车。
……
“啤酒呢?”施翩才和窦桃说了句话,一回头桌上酒没了。
她郁闷地去看陈寒丘,丢了个竹签过去。
陈寒丘随手接住,看了眼她泛红的双颊,淡声道:“最近收入不好,省着点喝。”
施翩:“……”
嫌她喝得多。
她不满道:“一瓶才几块钱!”
陈寒丘:“够我坐地铁到公司了。”
“……”
施翩一脸不可思议地去问窦桃:“他在公司虐待你们没有?不会不给你们发奖金吧?”
“我们公司福利全行业最好。”
“那他怎么小气成怎样?”
窦桃:“……”
可能因为某人酒品实在不怎么样。
因为酒的事,施翩从吃完到走都没和陈寒丘说一句话,明显人都能看出来她这是要气死了。
窦桃和余攀无奈地走了。
这两个人,和以前一模一样。
陈寒丘站在门口,目光平静地看着施翩气呼呼地甩了门回家,静立几秒,他回到家里,整理了露台,经过客厅时顿了一下。
沙发上留着她的抱枕,一黄一白,云朵形状。
他垂眼看了几秒,忽然俯身。
修长的手指靠近抱枕,轻轻地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