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像是结仇多年。
他看了眼陈寒丘,这人气定神闲,闲散地靠着椅背,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对面的人身上。
“老同学,你去不去?”
陈寒丘不经心地问。
余攀抢答:“小羽毛回来第一天我就问了,不去。她和班里一半以上的人都有仇,学神你也不是不知道。”
“也是。”
他笑了一下。
陈寒丘性子冷淡,长相更是。
黑发,冷白皮,单眼皮不窄,眼尾勾的很长,安静注视人的时候没有任何情绪,忽然这么一笑,薄唇随意勾起,更显嘲讽。
“……”
施翩搁下了筷子。
窦桃用机械臂摁住她,她抽出手,平静道:“去个洗手间。”
施翩走后,窦桃蹙眉问:“你激她干什么?当时……”
算了,这么多人在,不方便说这个。
当时施翩和陈寒丘在一起的突然,分开得更突然。
除了两位当事人,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他们这六年间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显然场面不会好看到哪儿去。
陈寒丘低下眼:“出去透透风,你们吃。”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
包厢内先是静了一阵,几秒后忽然响起议论声,你一言我一语地问起八卦来。
谭融:“这两人不对劲吧?”
技术部ABC:“桃子姐,他们之前什么关系?”
窦桃慢悠悠靠向椅背,下巴微抬,指了指自己的碗,几个人立马行动,很快把她的碗填满了。
“够了吗?”
“桃子姐再来点黄喉?”
窦桃:“她把老大甩了。”
“……”
“哦嚯。”
“我靠?!”
“惊了,老大居然谈过恋爱?还被甩了?”
趁着众人震惊,她快速又打了个补丁:“也可能是老大把她甩了,两种可能性一半一半,到底谁甩谁,我们不知道。”
谭融无法接受:“陈寒丘会喜欢人?我一直觉得他是我们公司的最强代言人——像AI,没有人类的感情。”
“也不至于,我们还有单休。”
余攀摊手:“我们当时比你们还震惊。小羽毛是高二来的转学生,像那种从天而降的小说女主你们懂不懂?她当时一头金发,漂亮的不像人类,我们都以为是混血。”
谭融:“懂,我第一次见陈寒丘就这感觉。这女孩干什么的?”
窦桃:“搞艺术的。”
“我说这气质。老大谈起恋爱来什么样子,完全想不出来。”
窦桃:“每天接她上下学,给她写作业,教她学语文。她说不能和别的女孩子说话,他就装哑巴。”
“……我日。”
“骗我们的吧?”
窦桃轻哼:“不信拉倒。”
包厢内聊得热火朝天,洗手间内水声哗哗作响。
施翩低着头,认真清洗着自己的每一根手指,冷水流过纤细的指尖,她慢慢抬起脸,看镜子里的女人。
“好丑。”
她嫌弃地拍了拍自己僵硬的脸,冷静下来。
施翩从洗手间离开,没立即回包厢,进门时她看到过几幅装饰画,想仔细看看。
经过某个包厢,门忽然从里面打开。
她和出来的男人撞在一起,他正说着话——
“我对你真没兴趣……嘶,施翩?”
施翩冷漠地掀开眼皮看他,对上魏子灏诧异的脸,这是她今晚第二次听到这句话,听着就火大。
“你怎么在这儿?”魏子灏甩开身后女孩子的手,灵光一闪,拉住施翩,“我都说了,我有女朋友了。”
施翩:“?”
她正想说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余光忽然瞥到一道身影走近,嘴里的话顿时咽了下去,对着满脸警惕的女孩微微一笑:“他正在追求我,我暂时没答应,你可以尽情地纠缠他。”
魏子灏:“……”
他朝她挤眉弄眼:就不能配合一下我?
施翩:不能
说话间,那道身影停在她身后。
显然他存在感极强,魏子灏见到来人,顿时变了个模样。
他阴阳怪气道:“人怎么能连着几天倒霉。你们公司要破产了?只能接美术馆的小项目?”
在新兴领域,他天天被人和陈寒丘比较就算了。
上次合作没成,直接合作伙伴变仇人。
陈寒丘:“松开。”
淡漠的嗓音,像含了冰粒子。
魏子灏还没反应过来,施翩率先抽回手,往边上站了点,免得影响这两个人发挥。
陈寒丘侧头,略带嘲讽的目光直直对上施翩。
他问:“你品味差成这样?”
施翩勾起弧度完美的微笑:“再怎么差也比上一个好。还有,让让,挡着我路了。”
“你们认识?”
魏子灏语气不善。
施翩没心情在这儿听男人吵架,越过陈寒丘往外走,也没了心思看画,直接给窦桃发了个信息说先走。
陈寒丘单手插兜,视线在魏子灏身上停留片刻,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
店门口,施翩叫了辆车。
她还没去换国内驾照,暂时没法儿开车。这个点,路上还是很堵,车挤在路上半天不动,她的车也久久未至。
施翩站得久了,干脆往门口一蹲。
火锅店是国风设计,灯光多是红色,她数着地上暗红色的纹路,线条在脑中逐渐变成立体的模型,她渐渐出了神。
陈寒丘走出来,就见门口小小的一团。
路口停着的车喇叭接连不停地响,司机降下副驾驶的车窗往外看,她的电话随之响起。
他垂眼看了片刻,走到路口说了几句话。
不多时,车开走了。
施翩再回过神,注意到身边落下的影子。
影子没动静,她仰头看去,他懒散地靠在墙边,侧脸疏冷,浑身上下都写着别靠近我四个字。
“你站这儿干什么?”
她纳闷,说着又去看自己的车,诧异地发现在半小时前订单就取消了。
陈寒丘低头,对上她清透的琥珀色的眼睛,随口道:“车走了。这个点车不好打,我送你?”
施翩:“不用,余攀他们吃的差不多了。”
“行。”他应得利落。
没多久,余攀一行人下楼。
技术部几个人一看门口那两个人,互相看看,有人大声喊:“余哥,你这车不错啊?正好顺路,我们坐你车回去。”
余攀没看见施翩,一口应下:“行。”
说完,一道幽幽的视线看过来。
余攀诧异道:“小羽毛,你怎么还在这儿?没打到车?”
施翩:“没,发了会儿呆。”
窦桃无语:“你确定是一会儿?读书那会儿一走神就是半节课,连考试都这样。有灵感没?”
“……没。”
这是施翩的习惯,一想画画就容易走神。
谭融看了眼从施翩走后就没回来过的陈寒丘,心里有数,多半是施翩甩的陈寒丘。
他自然道:“我就住附近,走回去就行。”
于是,余攀的车坐满了。
只剩下陈寒丘的车。
施翩:“……”
“住哪儿?”他随口问。
事已至此,她也不扭捏,话说了饭也一起吃了,干脆报了施家的地址。她不想让他知道她住哪儿,这样的距离正好,再近就不合适了。
陈寒丘点头:“我去开车。”
上了车,陈寒丘没开导航,熟练地跟他住那儿似的。
施翩六年没回东川,看着窗外陌生的街道,犹豫片刻,忍不住道:“你别开错了。”
陈寒丘:“不会。”
高三一整年,他在三个地点来回。
自己家,施翩家,学校。每天骑车到她家需要半小时,再从她家到学校需要十五分钟,晚上重复路线。
除了这两句话,一路上他们都没再说话。
车在小区门口停下,施翩飞快地解开安全带,还没说谢,他微凉的视线看过来。
她听他不紧不慢地问:“上一个,是哪一个?”
施翩茫然一瞬,没反应过来,什么上一个?
陈寒丘看着她,重复道:“你说,再怎么差也比上一个好。上一个,是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