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鹃,”他这是第一次直面叫她的名字,音色虽淡,但孟鹃明显听出他的话音和刚刚有几分不同。
她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他说:“你想借钱,我可以借给你,但我让你去的那所学校学习压力很大,你一个松懈就可能会落后别人很多,如果你不把学习当回事,那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出来看外面的世界。”
孟鹃被他说的低下了头。
“这个世界很残酷,决定不了出生,就只能靠后天的努力,想要得到别人的尊敬,就要有被人尊敬的资本。”
他不知道她十六岁的年龄能不能懂得他说的这些,但他希望她懂,当初从鹃阳山回来,有那么几天,他眼前会浮现那张稚嫩的脸,那张想反抗却又不得不认命的脸。
陆君尧是陆家三代单传,母亲周古韵生下他那年32岁,虽不算高龄产妇,但早年,她身体不好,怀孕期间吃了不少保胎药,生了个儿子,差点要去她半条命,陆君尧出生后的第二天,父亲陆建杨就去了千里之外的佛堂还愿,并在佛祖面前发誓会世代做善事。
所以,陆君尧打记事起就知道自己的‘使命’,除了把陆氏发扬光大,还要尽自己所能帮助需要他帮助的人。
大二的时候,陆氏以他的名义成立了一个关注青少年发展的基金会,除了社会上的募捐,陆氏每年都会投入大量的金钱到基金会里。
被陆君尧帮助过的人很多,孟鹃只是其中一个。
当然,他的善心也不是你一句话,他就大发慈悲,陆君尧做慈善都是通过基金会,基金会有它自己的一套流程,所以,孟鹃不是特例却也是特例。
可对孟鹃来说,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得他的帮助越多,她的心理负担就越重。
她虽然也觉得委屈,可又不得不认同陆君尧说的话。
陆君尧也意识到刚刚说的话有些重了,他说了声抱歉:“我只是希望你做你这个年龄该做的事。”
他看了眼只距离不到二十米的别墅,退了一步:“你一个人住这个房子的确是大了些,”他沉吟片刻:“但你一个女孩子,出去租房子是真的不安全。”他问她:“你说你会做饭,是吗?”
孟鹃稍稍抬头看他,点点头。
他看着她那被风吹红了的鼻尖,说:“我住的那处,一楼有间客房,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先住下。”
刚刚一阵风把他前额的发吹落了一缕沾到了他密而不长的睫毛上,他说:“我白天大多在公司,周末的时候会在家,你说你会做饭,那你就负责周末两天的饭菜作为你住在我那儿的酬劳,如何?”
他家的确是没人做饭,御湖上园,他住了快两年,厨房还没开过火。之前逢周末,他都是回父母那里吃饭。
孟鹃知道他这样做是在给她一个心安理得的理由,可别说做饭了,就是当牛做马,她也一句怨言都不会有的。
都说恩情重于山,孟鹃除了说“谢谢”就是对他弯腰,这是她目前为止只能表达的感激。
她把腰完成了九十度,一直忍在眼眶里的泪砸在了地上。
她吞下嗓子里的哽咽,重重地说了一句:“谢谢陆先生!”
回到陆君尧住的地方,他带她看了房间,虽说是客房,可房间依旧装修得漂亮大气。
陆君尧知道她来的时候两手空空,便趁着她在房间里四处张望的时候借故去了餐厅。
方曲已经把丁商宇送到公寓在回来的路上了。
“陆先生。”
“你去买一些女孩子会用到的生活用品和衣服鞋子。”
“好的陆先生。”
默了几秒,陆君尧又叮嘱道:“不要买太贵的,正常家庭的消费水平就可以了。”不过他不清楚她的尺码,他说:“你等一下,”他出了餐厅去了客厅鞋柜那儿,低头看了眼孟鹃的那双紫红色的棉鞋。
可那双棉鞋是手工做的,哪里会有码号,陆君尧抬着左手挠了挠耳鬓,脸上现出少有的难色。
正巧,孟鹃从房间里出来,就看见陆君尧拿着她的那双棉鞋在和他自己的鞋在比对。还看见他歪着脑袋,对着夹在耳朵和肩膀的手机说了句:“比我的鞋小半个食指。”
孟鹃:“……”
挂了电话,陆君尧刚把她的那只鞋放回去,腰还没直起来呢,就瞥见了不远处的孟鹃在盯着他看。
手里的电话“啪嗒”一声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长这么大没这么糗过的陆君尧,耳朵尖都红了,他都没去捡地上的手机,就指着她的那双颜色艳丽的棉鞋,语无伦次的:“我、我就、就看它还挺好看的,挺、挺好看的……”
孟鹃眨巴眨巴眼,说得一脸认真:“那当然了,我奶奶做棉鞋可厉害了,好多人上门找她的!”
陆君尧就尴尬地笑笑:“嗯,是挺好看的。”
好看到他已经忘了地上的手机,低着头,快步往楼梯那儿走。
还没踩上几阶台阶呢——
孟鹃就快步跑了过来,站在他身后,她本就比他矮上许多,这会儿,又落他两阶台阶,举着他手机的那只右手,高高地抬着:“陆先生,你的手机。”